“好，明天我们再吃鱼，好吧。”邵洵敷衍了事后转身去给他倒了杯温水，拿了药递给他，说道，“先吃药。”

沈嘉遇不理，他先指了指自己，说道，“小鱼。”又指了指他，对他叫道，“勺勺。”

邵洵学着他的样子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就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说道，“你是想告诉我，你是小鱼，我是勺勺？”

他这是在向我介绍他自己吗？

没想到沈嘉遇离开精神病院，能这么快进入到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模式。

邵洵刚对沈嘉遇的病情有了改观，转头就看见他捧着水杯，嘴对着杯沿，冲着杯里的水咕咕噜噜吹泡泡。

好吧，虽然现在脑子里的成分还是以豆腐渣过滤液为主。

不过小鱼这个称呼是打哪儿来的？

“勺勺！”沈嘉遇又高兴地冲他喊道，玩够了就乖乖地把手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喝掉了，拿着空杯子跟他炫耀道，“小鱼乖！”

“啧，杯子里的水是让你吃药喝的，谁让你一口气干了？等着。”邵洵没好气儿地怒道。只得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见他生气了，这回沈嘉遇就不敢接了，捂着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拼了命地摇头，反抗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救命啊救命！啊啊恶鬼出来杀人了恶鬼出来杀人啦！！”

邵洵由着他闹，本来也没指望沈嘉遇能配合他乖乖吃药，早就已经做好硬灌硬塞的准备了。

他原本想的是，一边跟他打哈哈一边趁他不注意拿下他捂嘴的手一把把药塞他嘴里再喂水灌下去。可还没等他说话，沈嘉遇就敏地察觉到不好，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

“沈嘉遇你给我出来！沈嘉遇……小鱼！快出来！勺勺生气了，你不怕我生气吗？嗯？小鱼！”邵洵只能苦哈哈地满屋子找人。

他家就巴掌大的地方，沈嘉遇再怎么发疯也翻不到房顶上去，邵洵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沈嘉遇。

沈嘉遇居然跑到了阳台。

他此刻正坐在阳台的花坛前的空地上，呆呆地看着栽在花坛里的几捧黄玫瑰。

这十月秋凉原本不是玫瑰的花期，但是阳台的玫瑰花虽然只有零星几朵，却也算开得正妍，每一朵花|蕊上都点缀了星星点点的露水。

只是原本玫瑰花花茎上该有的花刺被人悉数除尽，败了几分玫瑰的清冷高贵。

邵洵自己都没注意到到自家阳台上居然还种着花。

他缓缓蹲下|身去，与沈嘉遇的视线持平，侧过头盯着沈嘉遇的侧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阳台上种着花？是你种在这里的？”

“嘘！”沈嘉遇闻言迅速转过身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一改往常的疯癫无状，十分严肃认真地看着他，嘘声说道，“勺勺别说话，我的夜莺要回来了，你不能把我的夜莺吓跑了！”

“……”

夜莺？怎么又是夜莺与玫瑰？

“什么……”邵洵一句话说到嘴边了却被沈嘉遇给瞪了回去。

邵洵一时之间真的被他唬住了。只得默默地闭上了嘴。

坐在阳台陪他看了好一会儿花，邵洵有些耐不住了，又开口跟他商量，“那我陪你看玫瑰看夜莺，你就给我乖乖吃药。好吗？”邵洵也不想刺|激他，耐着性子顺着他的话慢慢引导他。

“勺勺才要当个乖宝宝，不然，我的夜莺可是会把欺负我的人的眼睛啄瞎的！”沈嘉遇装凶来“威胁”邵洵，不让他再提吃药这件事。

“……好”邵洵因为不想被啄瞎眼睛就只好继续坐在他身旁安安静静陪着他等什么夜莺来。

邵洵想不通，沈嘉遇发疯也就罢了，自己为什么也要在这里陪着他发疯。

于是，两个人，一个满心欢喜，一个百无聊赖，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这些花儿看，看得邵洵都犯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沈嘉遇是不是等来了他的夜莺。他的眼神明媚了起来，立马站起身来，笑着双手捧起一朵黄玫瑰，轻轻踮起了脚尖，抬起纤细的双臂在阳台这一块儿空地上起舞。他足尖轻轻|点地，展臂旋转，腰身柔韧有力，转圈转得干净利索。

邵洵有点儿被惊到了。

他是知道沈嘉遇的芭蕾跳得极好，想当年想一睹沈嘉遇舞姿和想亲吻沈小公子舞鞋的人可以从学校东大门排到比萨斜塔。

可惜，到底荒废了多年，没转几圈他的小腿就支撑不住了，一个趔趄就摔到了地上。

“小心！”邵洵见他要摔了，连忙一把揽住他的腰扶住了他。

沈嘉遇站稳了脚，却反倒恼了邵洵，猛地推开了邵洵，自顾自地继续跳了起来。

邵洵看他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乖觉地坐在一旁静静看他跳舞。

说起来，他曾经是亲眼见过沈嘉遇跳舞的。

只是对他先入为主的厌恶浓过了惺惺相惜的欣赏。

他已经完全忘了原来的他是有这样一面的。

舞台上起舞的沈嘉遇，像被人捧在手心轻嗅的玫瑰，是华丽又高贵的小王子。

就算此时的他没有浮华的衣饰、没有外人的仰慕，甚至没有了清醒的神志。

沈嘉遇还是沈嘉遇。

就算现在已经零落成泥，不堪入目了，玫瑰就是玫瑰。

邵洵坐在一旁撑着脑袋，安静地等沈嘉遇跳完了这支舞。

沈嘉遇也体力不支累得摊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邵洵过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扶稳坐好，握住他瘦削单薄的肩膀，问道，“见到夜莺了吗？”

沈嘉遇还在轻轻喘着气儿，痴痴地抬眼看向邵洵，突然眼睛忽闪忽闪地落了两滴珍珠泪儿，小嘴儿一瘪就哭了出来，“呜呜呜呜呜……夜莺没来…………夜莺不喜欢我的玫瑰花…………明明没有刺了……呜呜呜呜呜刺都没有了，为什么还不来，每次都不来，玫瑰想见他呀！我那么想见他，他怎么一直都不来…………”

邵洵缓缓松开手，站直了身子，偏过了头去，回避着他的询问。

沈嘉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脸都抹花了，嘴里还哭嚷着他的夜莺。

邵洵听得头疼，彻底失去了耐心，捏着他后颈的软肉半拎半扶地把人扔进了房间里，趁他嗷嗷大哭的时候，目标精准地把药往他嘴里一塞，拿水一送，齐活。

沈嘉遇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地就把药咽了下去。

许是药物有镇定的作用，吃了药没一会儿沈嘉遇就止住了哭声，挂着满脸泪痕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邵洵。

邵洵终于能放下心来喘口气儿了。

他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却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肩头的咬伤，才想起来自己肩上的伤口还没换药。

等他去客厅找医药箱换药时，沈嘉遇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跑了出去。

邵洵也没多在意，自顾自地脱了衣服给自己上药。

沈嘉遇就眼睁睁地看着白皙精致的锁骨旁，两排整齐的牙印鲜红地印在上面，显得格外惹眼。

沈嘉遇躲在一旁看着邵洵给自己上药时因不住吃痛而蹙起的眉头，不知怎么地心头一紧，修剪整齐地指甲不自觉地抠进手心，哆哆嗦嗦地说道，“疼……疼……”

邵洵回过头去瞥了他一眼，无语道，“你也知道疼。”

沈嘉遇嘴里一直念叨着疼，死死盯着邵洵的伤口，等邵洵处理好伤处把衣服穿好了，他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

“还看。”邵洵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邵洵粗鲁地扒拉着他捻成绺儿的头发，嫌弃道，“先去洗澡，再睡觉。”

不像第一天到家的时候，洗个澡差点儿没把他家浴室拆了，这次磕了药的沈嘉遇乖乖地任邵洵摆弄揉|搓，让闭眼闭眼，让抬手抬手，让转身转身。

洗完了澡，沈嘉遇到底没撑不过吹头发就睡了过去。

等邵洵把这个家伙收拾妥帖了才终于有空给霍朝年回个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