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凯恩斯本来仍一马当先的走着，但直觉却告诉他有点不妥，他回头呼唤了一声华森，却是没有回应，心里开始涌起强烈的不安，他再喊了几声，还是寂静一片，四周死寂得令人不禁毛骨悚然，于是他决定了往回走看看，渐渐，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而且越是走下去，那气味也越发令人晕眩的浓烈。

「华森！！！」 见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身体，他猛地叫了出来，立即上前把那人抱了起来，把他的身体翻过来一看，不禁吓了一跳，那真的是华森！可是他的脸一片惨白，他用颤抖的手探了探他的气息，竟然已断了气！

凯恩斯与华森一向主仆情深，华森的死对他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眼泪不禁夺眶而出，然而，当下情况危急，已没有时间让他悲伤，他强忍着锥心的悲痛，开始检查华森的身体，只见鲜血从他脖子上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慢慢流淌，很明显血已流了一段时间了，那伤口赫然是由极为尖利的牙齿造成，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凯恩斯不禁推断：那一定是吸血鬼！原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吸血鬼真的存在！

可是，华森不是有配备武器吗？凯恩斯看到他的手仍紧握着水银弹枪，可却未发一颗子弹，由此可以推断：吸血鬼是突然出现的，而且动作很快，快得华森还来不及反应便已受袭了。

凯恩斯可以肯定吸血鬼就在附近，更是提高了警觉，手指已扣在水银弹枪的板机之上，随时准备开火还击。

他继续往回走，陆续在两旁的草丛里发现了更多尸体，他们都是自己的队员，不约而同都是脖子被咬，有些的脖子更差点被咬断，头颅摇摇欲坠，状甚恐怖。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在凯恩斯眼前闪过，动作奇快，一闪即逝，他根本无法看清是什么。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在他身边飞天遁地，闪来闪去，他咬咬牙扣动了板机，向着那个黑影不断开枪，可却被一一避过，没有一发命中目标。他再没有法子，唯一可自保的方法便是瞄准他猛地开枪，一时之间，原本一直死寂的森林响起了一声声惊心动魂的枪声，却无阻那身影如风一般来去自如。凯恩斯的每一下还击都落空了，突然听到嗖的一声，耳边生风，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样子，只见两只尖利的獠牙如猛虎般向着自己的脖子扑过来，他想拼命躲开，全身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定了格，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只能恐惧的瞪大眼睛，眼睁睁的让那利齿咬破了他的肌肤，想惊呼也无力叫喊出来。

凯恩斯以为自己面对的将会是跟他的队员和华森一样，脖子被咬断喷血的命运，可奇怪的是他竟感觉不到半点痛苦，不，不只没有痛觉，就连其他的感觉都被夺走了，视觉，味觉都消失了，就只剩下开始微弱下去的听觉，他依稀听到两个人说话，但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而且在这之后，就连听觉也渐渐消失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的五感开始恢复了一点，眼前出现了一片漫天血红，他能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紧握着自己的手，还有一点点冰冷的水点滴了在自己的脸上，他起初以为是血水，可那非但没有半丝腥味，反而竟带着一点点咸味？

那并不是血，而是眼泪！可是为什么这些泪水没有半点温度，甚至可说是像寒冰一般？

他想知道这冰冷的泪水是从何而来的，用尽身上剩余的力量睁开双眼，只是依稀看到一张轮廓分明，非常冷俊的脸，一点点泪水从他的脸颊掉落在自己脸上，他在哭着，也在笑着，笑中带泪，那是喜极而泣吗？

他好奇的想再看清楚他的脸，可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只隐约听到一把低沉嘶哑，夹杂着痛苦和喜悦的声音在低语：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是谁回来了？他是指自己吗？可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里，又何解是 「回来」？

他虽暂时看不到，听不清，但仍有微弱的触觉，仍能感到身边有一个人，他在温柔的抹去他湿透一身的汗水，也在他脖子的伤口上轻柔的抚摸，那双手十分冰冷，就像是尸体一样没半点温度，但却是如水一般的温柔，就像是轻柔的抚摸着心肝宝贝一样，不，不对！他不是落了在吸血鬼手上吗？难道是被人救了？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样温柔待他？

口里传来一丝丝甘甜，这个人不知喂他服下了什么，他只觉全身又再次恢复了力量，意识渐渐回来，他终于有力量睁开眼睛，看清了身边的人。那是一个十分俊美，俊美得不真实，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男子，他的目光如鹰一般锐利，身上散发着与刚才的温柔截然不同的冷酷，表情也是如他的双手一样冰冷木然，他身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虽然看似凌厉，但那感觉并不像是那个穿着黑色斗篷，对他施袭的吸血鬼。

本来在凯恩斯苏醒之前，他的眼里就只有快要满溢的温柔，脸颊上流淌着苦尽甘来的泪水，动作也是柔情似水，可是，虽然第一次见到他时，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便是他苦苦等待了三百多年的人，他却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想法。就算他真的是他，想必他也未必会记得从前的事吧？在他眼中，自己或许只是个完全陌生，甚至是会令他害怕的人而已，为免自己的过份亲密会吓坏他，他先把所有柔情收敛起来，装作一个与他素不相识，只是在偶然下把他救了回来的陌生人。

「你醒来了？」 当他收起了所有温柔以后，他又变回跟平时一样的冰冷淡漠，纵然心里满是关切，可却都被他刻意藏于心底，千言万语只变成非常简短，听起来漠然无情的问句。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凯恩斯醒过来后，第一件事是检查自己在脖子上的伤口，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黑衣人的利齿已咬破了他的皮肤，准备吸吮他的鲜血了，可现在摸上去却是那么光滑，就像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他不禁在想，难道之前的事情全都是恶梦吗？可是若真的是梦境，一切又怎会如此清晰？

「这里是暗黑森林里的其中一座古堡，我叫拉斐尔，是守护着这座古堡的人。」黑衣男子淡淡的回答道。

「古堡……」 凯恩斯不禁想起，传说中暗黑森林的古堡从前都是王族的居所，然而，现在它们的主人早已不在人去楼空了，虽然这些堡垒已经荒废了，但根据传说，每一座都仍然被那些对主人忠贞不二的吸血鬼骑士守护着，凯恩斯凝视着眼前这个浑身冷酷，表情木讷，语气僵硬，样子虽然很俊美得很，但却面无血色，跟死人没有两样的人，开始猜想他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如果我是那些吸血鬼，对你有半点恶意的话，你觉得你仍然能活着吗？」 拉斐尔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只是用一个反问便解开了他的疑惑，他见他的戒备因为自己的话而稍为放松了，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森林里看见你晕倒了，脖子上有伤痕，看似被吸血鬼袭击了，于是把你救了回来替你治疗。」

凯恩斯闻言摸了摸他颈脖上的伤口，他的说话并非谎言，伤口不单经过了治理，而且更竟神奇的不留下任何疤痕！

「可是，当时我都已落在他手上，为什么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他向来都是个爱问问题，很执着要把所有疑团都查个水落石出的人，他实在不解，为什么那吸血鬼会放过了他？

「我见到你时，那吸血鬼已走了，对之前发生的事我全不知情。」 拉斐尔只是简单答道。

这时，不知何处隐约传来了一串串铃声，就像在呼唤着什么人似的，而拉斐尔听到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只是生硬的抛下了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你好好待在这儿，不要乱跑，只要留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人能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