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是公子谢炊烟
小说: 渡盏灯 作者:酒纸画白 字数:2753 更新时间:2023-12-02 04:00:00
华灯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那位青衫公子早已昏晕了过去。华灯来不及叫醒他,便匆匆收拾了东西,带着青衫男子离开,从冥界的大门逃到了人间。
三月的凤城花明柳媚,莺啼雀舞,向山的路上,绿柳成排,映照着两岸的清水。华灯让青衫男子依着一棵大柳树靠坐着,取了壶装了清水来喝。
蹲身取水,清水照倩影,映出一张面容姣好的少女之脸。华灯对着水中的倒影的人影冥思片刻,忽然一掌拍在水面上。
掌落,水起,溅湿红裙,也打湿了身后青衫男子的衣裳。
华灯站起身子,狐疑地看着他,“你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青衫男子眉眼含笑,病态的脸上露出温暖如阳的温柔,轻声道:“我怕扰了姑娘的雅兴。如此好树好水,并不常见。姑娘瞧这柳绿水清花红的,不妨便让我在这山里养伤罢。”
华灯见青衫男子并没有提及刚才的事情,也就不作计较。华灯道:“如此好景,辜负可惜。风景佳处,空气清新,安宁平静,的确适合病患。”
青衫男子看向华灯手上的水壶,道:“在下早已口渴,姑娘有心了。”说完,便直接拿过华灯手中的水壶,仰头便喝了起来。
“你……”华灯未来得及说话,手中早已空空。仰头看去,青衫男子已将空壶塞回她手中,笑道:“谢谢姑娘了!”
看这个人如此急不可耐地喝完壶中的水,应该是真的口渴罢?华灯心想,便蹲身再次取了一壶水递于他,道:“呐,你不是口渴吗?”
青衫男子接过水壶,笑道:“我知道你的名字,华灯。”
华灯震惊地看向青衫男子,却见头顶突然暗了下来。男子低头看向她笑道:“我叫许微殊,华灯姑娘。”
“我知道了。”华灯向后退了一步,从许微殊身边走开。
许微殊手拿水壶,三两步追上她。一路上两人没再说什么话,相伴入了山。好不容易找了一处,两人皆比较满意的住处。华灯忙不迭地在周围布下结界,然后才细细忙碌打扫起来。
说的好听点是打扫,不好听的话便是用法术偷懒。这个华灯不擅长,但她瞧见许微殊玩的熟能生巧,便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工具,坐在一旁看现场表演了。
许微殊忙完,笑嘻嘻地走过来,端起华灯刚倒下的茶水,一口喝完,浅笑道:“华灯,你看看屋子,可是喜欢?”
华灯见他漫不经心,方才喝水一事完全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便收起了那句:这杯子我喝过。
华灯入屋,见屋子干净整齐,东西被摆放的井然有序,会心一笑,转头道:“挺好的!”
微风入窗,几多清凉,几多舒适,华灯慢步走到窗前,看向窗外,后山花花草草一片,醉了春光,醉了流年。
“要是窗台上和屋前再有几盆花草,便是再好不过了。”华灯呢喃道,她把手伸向窗外,感受风的呼吸。这是在冥界感受不到的气息。
“你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就有了。”许微殊微笑道。
华灯不疑有他,闭上双眼,再睁开,果然,窗台上多了几盆花草。
之后的日子,便是他养伤习术,她摆弄花草。直到有一天,从山下的庙里听到了一则消息,说是天界的七殿下下凡渡劫了。她慌慌张张地跑到山上,想跟他道个别,随七殿下去渡劫,结果翻遍了整座山,也没有找到许微殊。
她拜托土地公公看见了许微殊,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因为他的伤还没痊愈。结果从土地公公那里收到了许微殊的留的书信。也就是叫她勿念,他是回去处理家事了。
知他回家,她心头放宽。心思便全扑在了七殿下历劫的事上。她本是天界山花宫前的引路灯,因擅离职守造成花神们偷下凡间,险些酿成大祸,被贬下了冥界,在忘川渡口做了一盏渡灯。
可是她擅离职守,是为了去看七殿下飞升成神的盛典。
现下七殿下去人间历劫了,她总是要随着的,也算了了自己这一桩心事。天上和冥界总归相隔杳杳,她不一定回得去了。
厚重的云雾缭绕周身,她抚了抚手腕处的骷髅手链,一头栽了下去。
然后,人间那处西溪山谷里,多了一个叫谢炊烟的公子。
之后所有的记忆,与谢炊烟的记忆重叠。她想起了皓弦与那只狐狸,也想起了那个叫衣双雪的皓峰。之前在冥界时,梦境里的记忆都出来了。那是她为谢炊烟时的记忆。
朝堂上初遇时,谢炊烟与衣双雪互不看好,见面就掐架。他看不起自己文弱书生,天天上朝夸夸其谈圣人的大道理,她瞧不上他鲁莽武夫却用个儒雅文质的名字。
印象深刻的还是衣双雪气急败坏膈应她的那句话:“人间的文人墨客讲究的东西,你也注重?”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也就是瞎讲究。”
后来,他出征南方,她以上卿身份与他同去,结果战事败北,他们退守西溪山,在谷中,他决意离开朝廷,以免杀身之祸,她为他瞒下,谎称他以身殉国。
那日在谷中,他一身华丽玄衣,负手而立,站在紫竹林前,与这田园清新的氛围一点不搭,甚至显得格格不入,可当他回过头来时,那一双黑如曜石般的双眸,促着晶亮的星光,让人不忍呵斥。
他兴高采烈地跟她说,这身黑衣上修的长竹,与她这身交领衫上的竹子很是相衬。推杯换盏间,两人言谈和谐,结下兄弟之情。此后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处江湖之远,却皆是为君分忧。
那时,她为的是圣上,即七殿下。如若他不能为朝廷所用,她便做钳制他的枷锁,只愿七殿下这一世顺遂渡过。
可后来他还是反了,她以昔日兄弟之情孤身犯险,被他锢在山谷。那一夜,大雨滂沱,他来问她:是否愿意同他一起杀上龙霄宝殿。电闪雷鸣间,她恨恨地说了一句:你不得好死!
他扣着她的下巴,哈哈大笑,强硬地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温柔道:“炊烟,待我君临天下,你仍然可以做个闲散上卿。”
而后,他披着一头散开的头发,走进了潇潇雨幕里,背影孤单而坚决。她泪眼梦里地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直至消失。
她终究助不了七殿下丝毫。
他称帝那一日,七殿下身亡宫中火海。
她心死如灰,咬舌未遂。
然后,就是她梦境里的那般,她深锁地牢,他自黑暗中而来,华丽高贵,周身金光闪烁,一双红眸熠熠生辉。
他问她:“炊烟,你能忘了他吗?”
她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历劫的竟是你!”原来不是七殿下。
“是我有何不好?”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又移到她的下颚,抬起她的下巴,凑近问,“忘了能有多难?”
她笑了,苦笑中夹着几丝凄凉,“我从不曾记得你,何谈忘与不忘?”
她为的是七殿下,旁人与她何干!
他气的捏着她的下巴,“可知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倒不若灰飞烟灭,也省得再轮回纠结了。”
她本就一心求死,即有机会,何不成全他。
“你当你是在跟谁说话?你当你在跟谁使小性子?炊烟,你就是这样对你心心念念的圣上的吗?”
他说到圣上二字,尤为激动。周身红光更甚,红眸愈发晶亮。
她只当要被这刺目的红色亮瞎了双眼,却顿觉周身光线暗了下来,之后又是无尽的黑暗。
这地牢千万年都如此,她被丢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了。黑暗,只有黑暗。
可在这黑暗中,又有什么在涌动着,然后一个很微弱的气息,冰凉地打在她的耳边。
她听见他轻声哀叹似的问,“知道历劫的是我,你当真唯余恨意?”
她未来得及回答,唇上贴来一份凉意,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抬起,气息变得十分紧缺。她挣扎不开这周身枷锁,也挣扎不开他的束缚。
衣裳尽失,肌肤相贴。他惊讶一声,“你?”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轻笑道:“原来如此,亦不枉我对你动心。”
之后的一切,竟被吞没在这带着恨意的纠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