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羽被抽泣声搅得心绪烦乱，一边说话，一边将目光移向别处，正好看到屋里的桌子，以及桌上的汤药。他过去把碗端来，顺手从桌边的多宝格里拽了条帕子，扔给地上哭唧唧的小孩。

阿槐没捡，脸上忙着落泪，心里还要更新计划。

他从小到大一直给关着，对外界所知甚少，出逃之前没预料到外面的生存也如此艰难。这地方看着还算太平，要不再待上几天？反正一时也逃不掉。

然而另一边，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似乎比预想的要危险，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对方——比如刚才，说不定死得要比地下室里的折火们还惨。

他带着无限的小心和无限的期待，试探着问：“那……那我待在这里，万一家里人找过来，你会把我交出去吗？”

鸦羽皱眉喝药，眼睛盯着碗里，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当然不会。”

当然，只要他还没玩够。

“我家里人还挺……挺厉害的，万一他们硬抢怎么办？”

“嘁，还能有多厉害？”鸦羽轻蔑地冷哼一声，有种被小觑的不满，虽然小觑他的只是个毫不了解情况的小孩，“谁也别想从我手上……“

谁也别想从我手上抢东西。他突然噎住了，一个大意，心底不好的记忆又有跳出来造反的趋势。

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药，视线在屋内游移：柜子应该还有几壶流烟，虽然刚服过药，但是好想喝，好想好想……

阿槐一直紧张地观察着鸦羽，怕他下一秒又因为什么暴怒起来。但鸦羽喝了药神色就逐渐和缓，脸上逐渐浮现出几分鲜活的生气，眼神也没那么可怕了，只是有些目光涣散。

第一次见喝药喝醉的。

鸦羽再次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惊得阿槐的哭戏都暂停了一拍。好在这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此时没在意他，踩着棉花似的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只造型流畅雅致的青瓷小壶，走回来的路上就先打开灌了一大口。

他坐下来，又咽了几口壶里的东西，然后缓缓放松向后靠在椅背上，没了支撑的头便以一种有些吓人的角度向后弯曲，浑身骨头也像散架了似的。

仿佛一只死鹤。

屋里静了一阵，然后阿槐由于哭戏的余韵抽了抽鼻子。那修长青白的鹤颈动了动，鸦羽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和阿槐对上了视线，刚刚反应过来似的突然微笑了一下。

他又灌了好几口，等了一会，等眼中的雾气晕开，才重新捡起刚刚扔下的话头：“我不会让别人抢走你的。”

他温柔地一笑，这回是含着真正的温柔，像阳光透过雾气洒下来：“只要你一直乖乖听我的话，让我满意，我就永远护你周全。”

他又张口要说些什么，却猝然变了脸色，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简直像要把肺都咳碎了再咳出来。

鸦羽起身跌跌撞撞去多宝格扯出一条手帕，背对着阿槐把一些东西咳在里面，然后撑着柜子喘息了一阵，扭头冲门口的空气喊：“南星！”

嗓音喑哑。阿槐还以为他咳得太狠咳糊涂了，因为门外一个人影也看不见。然而等了一阵，还真有人远远走了过来，仿佛是隔着那么远听见了召唤似的。

来人是那位“庸医”。他一进门就瞥见了鸦羽手里的酒壶，无奈地道：“灵君，不是早说过……”

“带他回招摇斋。”鸦羽疲惫地指了指阿槐，“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