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区的灵气刚被搜刮一遍，需要好一段时间才会完全恢复，一向热闹的归墟园此夜也难免萧条沉寂，奄奄一息地迎接了鸦羽。

走到扶桑殿前，却远远看见一团鲜活的小东西蹲在阶下——阿槐。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缩得很紧，像严冬枝头的麻雀。

鸦羽脚步一顿，心里有点愧疚：之前想着阿槐跟这事完全无关，就没提前说明；又觉得反正小孩晚上要睡觉，睡一夜就过去了，也没特别安置他。

而且前几日他的识海被自己不大专业地修理过，关于母亲的记忆被删了个七七八八，骤然出现那么大一块虚空，虽然后来清醒了而且也没变成傻子，但鸦羽既担忧又心虚，只想让他好好休息，这种复杂的问题日后再解释也可以。

现在才想起来琼砂生成时灵气剧烈动荡，妖精鬼怪都会受到惊扰四下奔走，这园子里恐怕格外热闹了一番，把他折腾醒了。鸦羽颇为疲惫地叹息一声，一边在心里记下“降福仪式前安置阿槐”，一边感叹养个容易死的活物真是麻烦。

走近一点，阿槐大概是听见响动，抬头怯怯地望了一眼，脸上是湿的，青白中透着病态的绯红，目光茫然无措。

看来吓得不轻。

他蹲下来给受惊的小兽顺毛，阿槐头发柔软干燥、略微蓬松，僵冷的手指伸进去很快便暖和起来，真像那些冬天可以抱在膝头捂手的小妖……现在捂手未免不太厚道。

鸦羽刚准备收手，掌心的脑袋自己往上凑过来，像是撒娇又像是委屈似的微微晃动着磨蹭。

嘶……笨蛋小狐狸，冷暖都分不清。

他站起身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走上台阶：“进来暖暖吧。”

扶桑殿比园中放养的妖精更有眼色也更加礼貌，两页门扇开启得毕恭毕敬，灯烛在主人所到之处自觉点亮，帘子体贴地落下，没敢发出响动。

鸦羽径直进了卧室，随手指了张椅子叫阿槐座。床头小桌上早已备下一托盘的药，他先拿了丸止痛的含着，往床上一歪，开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卸下指环，积了满满一大把，“哗啦”一声胡乱散在桌上，像扔一堆玻璃碴子。然后去退手镯。

同时抬头看看小东西怎么这么安静，发现阿槐十分安静地坐着发呆，乖得有点可怕，大眼睛像两个深深的空洞。

鸦羽叹一口气，拍拍身边的床垫：“冷吗？到这儿来。”

阿槐不远不近地坐过来。鸦羽把几只镯子也丢到桌上，俯身开始解脚链，一边问他：“怎么啦，跟丢了魂儿似的？是不是被园子里的小妖吵醒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丢你一个人在这儿了，我说话一定算话。”

“不是被吵醒的。”阿槐的声音滞涩木然，听不出情绪，只是鼻音很重，“我做噩梦了……也不算噩梦……我分不清。”

“哦，你梦见了什么呀，跟我说说。”

“梦见我娘了。”

鸦羽动作顿了一下。果然还是没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