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机场，孟齐拍了拍郭隽采肩膀：“去吧弟弟，无限美好在等着你呢。”

“得嘞。”郭隽采叮嘱着，“开车慢点儿。”

“用你说！”

等看着孟齐开车走了，郭隽采才背着包往机场里去。

这次钟宇钦没带着杨恺，穿着是平时少见的休闲，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但那高大身影在人潮涌动中还是过于显眼。

“Ian！”

郭隽采忍住想抱他的冲动，转而跳到他面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钟大老板今天全副武装，渔夫帽和口罩都一起上了。

看见郭隽采出现的这一刻，口罩下的嘴角忍不住扬起。

“值机了吗？”他问。

“还没呢！”郭隽采看了眼值机柜台，“那……那我先去！马上就回来！”

“好。”

他真的很开心，一路跑着去，又跑着回来。

钟宇钦就拿了个二十寸的值机箱，在路人的频频侧目中领着郭隽采去排队。

坐上飞机之后，郭隽采才想起来问他：“杨助怎么没和你一起？”

钟宇钦拉下口罩看他：“你想他和我们一起？”

“那也不是……”郭隽采歪头笑，“就是习惯了看你们俩一起出现，他不在了好像你身边少了点儿什么似的，感觉怪怪的。”

“你真是……”钟宇钦真不知道他这脑子里在想什么，忍不住伸手捏他脸。

两人买的是经济舱，座位略显局促。尤其钟宇钦那双大长腿，都得曲着才能勉强坐在座位上。

郭隽采看着心里不太得劲儿，正要开口呢，就听他低声说：“你回到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缺了。”

“过了今年，杨恺就不再是我的助理了，他平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也不是时刻都需要他。”

“他那么优秀，你舍得让他走？”郭隽采问，满眼真诚的疑惑。

钟宇钦稍稍怔了片刻，随即淡然一笑：“他本来就不是我的人，他就是要走的。”

“啊？那…”

“尊敬的旅客……”

还准备问呢，广播就开始提醒飞机准备起飞让系安全带了。

“两个多小时呢，你要不要睡一觉？”钟宇钦问。

他这么一说，郭隽采果然打了个哈欠。

“好，我睡一觉，到了叫我。”

“嗯。”

昨晚因为激动，郭隽采是到后半夜才睡着的。飞机上这一觉叫他睡了个踏实，就是醒来两条腿都麻了。

钟宇钦看他龇牙咧嘴欲哭无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走出机场，郭隽采终于还是没忍住，拉住了钟宇钦的手。

他手心里全是汗，微微颤抖。

“Ian……”

钟宇钦感受到他的慌张失措，将之紧紧握住，给予安慰。

“别怕，我们回来了。”

一直到两人在鲁大附近下了车，郭隽采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将近六年的时间，鲁大周围就已经发生了诸多巨大的变化。当初还略显局促的商业街已经扩建成了规模不俗的商业中心。

周围都是大学，大学生们周末都会来这里吃喝玩乐。配套设施比起当年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

今天是周三，下午一点多的光景，只零星看见几个人在溜达，要到晚上才热闹些。

郭隽采指着广场那边的露天大屏说：“以前这里经常放一个特别时尚的汽水广告，那个演员当时很有名的，叫……叫什么来着……”

钟宇钦看他：“你还记得这个？”

“哎，叫什么来着？”郭隽采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叫他想起来，“对！辜振英！那个演员叫辜振英来着！”

“嗯……那时候他确实挺有名的。”

郭隽采看着那块大屏，恍如隔世，喃喃着：“好可惜，我听说他后来好像因为犯了什么很严重的错误被封杀了……老焦以前说过几次……”

“隽采。”钟宇钦喊他。

“啊？”郭隽采这才回头看他。

“走吧。”

走……走去哪？

走去当年钟宇钦买的那套公寓，就在这个商业中心的大楼；上面。

郭隽采强自镇定，看着钟宇钦输入密码，然后叮一声，公寓门开了。

“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郭隽采突然出声，上前一步按下门把手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钟宇钦站在门口看着站在门内的他。

“Ian……”郭隽采一下子没绷住，红了眼，哑了嗓子。

“欢迎回家。”

阔别六年，再次回到这熟悉的屋里，郭隽采激动地不能自已。

他看着钟宇钦，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太丢人太失态。

可是颤抖的身体却无法控制，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钟宇钦又何偿不是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他走进来，关上门，将这个等了自己六年的男孩紧紧拥住。

“我们到家了。”

“Ian……”

郭隽采扔掉手里的背包，双手死死环住他，紧箍着，生怕他下一秒又要离开。

“别再走了，不要再走了，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他用沙哑颤抖的嗓音诉说着对男人的渴求，他已经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了。

“不会再走了。”

钟宇钦说着，脱掉了外套，抱住男孩的大腿将其一整个往上一托，慢慢走向卧室。

“我提前找人……

他话说一半，让郭隽采用吻堵了回去。

怎么会不知道男人的心思细腻？知道要回来，便提前叫人打扫布置。

亲吻间，余光扫着周围的摆设，和从前无二，仿佛两个人只是出门采购了一趟。

什么都没变，他爱的人也没有变。

杨恺暂时自由了，李铭泰也没活儿找他。

他便只能去荣安影业的办公大楼坐着。

名义上，他是荣安影业的法人，这个公司有他的一份子。

明年他就要离开钟宇钦回到李铭泰的基金会工作，那边已经差不多安排妥当，如今工作也愈发清闲。一旦钟宇钦不需要他跟在身边，他就会有些无所适从。

这些年，杨恺跟着他出入各种大大小小的场合，见识过太多人世无常、人心险恶。

钟宇钦教会了他太多。

犹记得第一次见钟宇钦，是在洛杉矶的临海别墅里。那是Johnson的私人别墅，面积大得离谱。

钟宇钦在泳池游了一个来回才上岸，看着刚大学毕业的青涩的杨恺——他来了好一会儿了。

作为李铭泰慈善基金会的受益人之一，杨恺优秀得出众，且对李铭泰十分敬仰。毕业后通过了基金会的严苛面试后成功进入李铭泰旗下公司。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会是来到大洋彼岸的陌生城市，当一个陌生男人的私人助理。

“你是杨恺。”

钟宇钦来到他面前，仔细将人端详着。

“是的钟先生。”杨恺微微颔首。

他身形挺拔，站得笔直。185的身高和钟宇钦可以说相差无几。

“刚下飞机吧。”

钟宇钦转而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渍，漫不经心地问。

“一个半小时前到的。”

“见过Johnson了？”

杨恺稍稍放松些，看向他：“您父亲让我来这里找您。”

“你对我了解多少？”

钟宇钦转身往室内去。

“来之前会长有给我一份您的资料。”杨恺紧随其后，娓娓道，“但那些并不能让我了解您。我希望能通过今后的相处，慢慢去了解您，为您分忧。”

“你知道李叔为什么要安排你来我身边吗？”

杨恺一愣，接过他甩来的毛巾，很快就反应过来：“会长说，钟先生是个非常卓越的青年企业家，能让我这样初出茅庐的人学习到很多东西。”

“呵呵。”钟宇钦不禁笑出声，“你确实需要学习很多东西。”

杨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并没有做声，跟着来到了他的卧室，看他旁若无人地脱掉泳裤，进了浴室。

他没有关门，水声清晰。

浴室让他的声音也更低沉浑厚：“不必傻站着听我吩咐，你去隔壁的房间睡一觉，倒一倒时差。那是提前给你收拾出来的。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学习。”

此话一出，杨恺从出国前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疲惫感也随之席卷而来，让他瞬间犯困。

那一觉他睡足了十二个小时。

他没想到在美国一待就是三年。

回国的契机是，钟雅芸病逝了。

钟宇钦和Johnson回国低调地为其举办了葬礼。杨恺对这位杰出的女企业家表示惋惜，关于她与其前夫以及儿子的事，并不会多加揣测。

那并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

钟宇钦在工作上无可挑剔，他擅长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在重大抉择上往往十分随意却从未出错，归功于其敏锐的洞察力和对人心的把握。平日里也鲜少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哪怕是在其母的葬礼上，也是一滴眼泪都未掉，冷漠得如同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与其相反的Johnson悲戚不已，如果不是二人血脉相承的白人骨相，杨恺几乎觉得二人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和钟宇钦朝夕相处几年下来，杨恺仍旧无法确定自己对他了解到底有多少。他跟着男人这些年，早已习惯从他简短的话语提炼出关键字眼然后去实施。

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年容错率是很高的。钟宇钦宽厚得像个善解人意的好大哥；第二年开始他便严格起来，不允许任何一个错误，尤其是一个错误犯两次。他虽不会怒吼斥责脏话狠话连篇，却能用最简单的字句让杨恺内耗不已。

记忆深刻的一次是他犯了个低级错误，合同上的金额少打了个零。

男人只看了一眼就将文件扔在了地上。

“以后这种垃圾禁止放在我的桌上，我的时间很宝贵。”

他意识到犯错，不敢说一句，应了声“是”就麻利地捡起离开办公室。出去一翻，也被自己的粗心给气到。

这种错误不应该出现。

弥补的办法并不是修正那个数字，而是今后更加严谨的工作态度。

那之后杨恺没有再犯。

他对自己严苛地如同一个苦行僧，不允许任何外界的帮助和容错。

他想跟在钟宇钦身边久一点。可是他又害怕如果一直待在他身边，他会被看穿。

又或许，钟宇钦早就看穿了，所以特意提起做他助理快到期这件事。

杨恺迷茫地看了眼桌上那盆绿色盆栽，脱力地瘫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里，任由自己溺进幽深的思绪深处。

刘灵柏难得来荣安一趟，就碰见杨恺在和姚玺谈话。

仝远也瞧见，说：“倒是第一次见杨恺自己一个人，平时都跟着钟董，挺稀奇。”

“钟董？”刘灵柏对这个称呼很陌生。

“嗨。”仝远这才想起刘灵柏最近忙都没空接收新八卦，小声道，“钟董已经悄无声息地卸任铭泰慈善基金会副会长了，这我也是前几天听姚董说起的。这是内部消息，不让扩散。”

“因为花溪那块地？”刘灵柏问，又觉得李铭泰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

“不清楚。不过听说钟董现在完全掌握了荣安大权，大家都猜荣安要大换血了。所以都很自觉地改叫钟董。”

刘灵柏觉得有点意思，又问：“他这几天在哪？居然没让杨恺跟着。”

“只听说去外省办事了，具体去哪不知道。”仝远说完又道，“对了，钟董说热搜的事只有一次，让你别……不要再做这么路人皆知的事了。”

“呵。”刘灵柏不以为意地哂笑一声，“我有热度了荣安也能获益，他在这事情上倒是过分小心。”

“我也觉得拿这个炒作不太好，现在这个舆论风向不好把握，容易失控……”

“行了别说了。”刘灵柏听得烦，不客气得打断了他。

他等着姚玺和杨恺说完呢，他找姚玺有事要说。

“那就先这样吧。”姚玺和杨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Ian这几天不在，等他回来了我再找他谈谈。”

“好的姚董。”杨恺微微颔首，“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行，我就不送了。”

“再见。”

刘灵柏和杨恺擦肩而过，彼此都当示对方如空气。

姚玺不关心他俩关系好坏，但她一眼就看出刘灵柏找她是为何事，忍不住啧了一声。

“红气养人啊。”她道，转回办公室坐着，讽刺着，“看来离成为巨星指日可待了。”

“周锦燃都能提名最佳男演员，我还只是在综艺里博眼球的小丑呢。”刘灵柏无视她的讽刺，“姚董，今年我必须要有一部戏。”

“你不是看了很多本子吗？怎么，没一个看得上的？”

“你知道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刘灵柏有些情绪，“至少剧本这块儿要比周锦燃这部强，他能演我为什么不可以。”

周锦燃去年杀青的电影后期已经制作得差不多了，刘灵柏也是昨天才得知姚玺给他提前预定了一个最佳男演员的候选，而最终能不能得奖，还要看姚玺怎么和主办方周旋了。

因为这事儿，周锦燃这几天也准备回国。若是年底他真评上最佳男演员，那刘灵柏当初费劲儿吧啦地把他搞出去又算是什么？！让他浴火重生再上一层楼？！

他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