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实习护士的第一天。早上在半梦半醒的大会中度过，中午跟着对方医院的大拿吃了为他们特别准备的午饭，下午在挨个病房去看病患的工作中安稳走到晚饭时分。宋不难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抠出脑子在地上磨擦来着。

明明进去病房那么多人，有几个病患就抓着他说要一起玩。玩就玩呗，过家家什么的他从小被明优抓着也已经锻炼成一把好手。可为什么就得跟他们在屋子打着伞装蘑菇呢？他想不通。

其他人在每个病房都是进去看看又出来，他在不下五个病房里被抓着当蘑菇、扮松茸、变毛毛虫，每个病房都得停留至少半个小时。等他拖着酸软的腿回到走廊追上大部队，人家都已经巡视完毕要回会议室继续开会了。

“哟，蘑菇回来啦，森林里有啥啊。”小没甚至笑出眼泪来。

根本不想说话的宋不难冷哼着绕开他，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会议室所在挪去。这是完全没有思考过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这个“护士”为什么会被病患们如此喜爱，甚至是第一次见面。倒也是多亏了在病房中逗留，他能有所发现。

医院的墙是特制的，外表的白墙是涂层板，里面有层看不清厚度的钢板。屋顶有烟感设备，装着防火喷水器和监控器，还有个很小的看不清的方形物品在角落。玻璃都是双层的防弹级品质，他看到的其中一盏窗户上，有道特殊的划痕。像是子弹打在上面的痕迹。

而且病患们症状相似，从动作行为到说话模式，甚至思考方向都是类似的。抓着他的几个都想变成菌类，说这个地方是大森林，每天都会有披星戴月的人来摘走他们，拿去晒干又扔回来。除过那个毛毛虫，他说这里是树叶群，每天晚上大家都变成茧，白天铃声响了就钻出来继续做毛毛虫。

宋不难问有人钻出来变成蝴蝶吗？他天真地笑着，指向东边走廊的方向，说蝴蝶都被冷冻在阳光房中了。

此时的他，正好就在四楼。

晚饭时没了原住医生们陪伴，他们一行人稀稀拉拉去食堂里觅食。那粗制滥造的身份卡确实能当饭卡用。厨房的工作人员都板着脸，没有感情地将选中的菜粗暴扣进餐盘，递出窗口的动作太大，还能把靠近边缘的几块食物给掉回盆里。

宋不难选择吃面，他说自己急需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来拯救酸痛的双腿。他们四人坐在一起，专门挑了个角落，几乎没人注意到。水苏说话的时候动作神态都表现得漫不经心，用很小的声音说一共看到了三拨不同面孔的安保人员巡逻，其中四楼东边的铁门走廊中有带着武器的。

辛夷选择了蔬菜牛排沙拉，问他们要不要吃的同时，讲他看到的东西：“四楼东边铁门内每个门前都有单独监控，大门上的密码锁是三层保护，初步判断是需要指纹、虹膜和密码。二楼、三楼是普通楼层，暂时没看到可疑情况。”

宋不难默默从他们每个人的餐盘中夹了一筷子自己想吃的东西，塞满嘴才开口道以有些含糊的声音说了自己的发现，那特制的墙防弹的玻璃，包括蝴蝶被冻在东边阳光房这句话。“我怀疑这里的病患，是后天人为故意弄成神经病的。”

沉默的小没直到把自己的食物吃干净了才开口，他把手机相册调出来放在桌上，指着其中几张照片说：“根据对比，明桦拍到活板门的地方，不在二三楼和四楼开放区域。但，按照家里找到的新生医院的建筑平面图看，内里的实际面积比外面丈量的面积小很多。”

“有隐藏区域。”宋不难跟上思路道。水苏微微点头，接话：“病房的格局也跟图上有差别，墙壁厚度不正常。”

“猛隼也有几层是这种情况，那是特地留出来的通道，只不过一般不会打开。”辛夷说。

水苏点头继续说道：“很多人为了方便自己应对意外，会给原本的房屋制造出一些秘密空间来。普通人进屋后根本不会察觉到。可如果根据房屋原本的蓝图对比，几乎是一眼就能够分析出哪里不对。这家医院，为方便运送病患去实验，应该也造了许多连接病房的暗道。”

“那些钢板的背面，说不定就是通道。”宋不难揉着腿，被一碗面撑得靠在椅子上坐得四仰八叉。

“今晚我们什么也不做。”水苏抬手做个推眼镜的动作，提示他们有人过来。收到讯号的几人话题变成了出去旅游相关，宋不难正喊着说自己想去海边抓螃蟹，那个叫林玲的姑娘就抓着一个精致包装的东西来到了桌前。

是一袋小饼干。被印有粉色花瓣的塑料软袋包裹，收口处绑着粉色的有洒金的蝴蝶结，饼干本身上还有粉色的爱心。几个人除过辛夷背对着姑娘，其他人都直愣愣盯着她，期待下一步动作。

就看姑娘在数目注视下，羞涩地伸手将饼干袋递到辛夷面前，声音温柔又甜美，说：“萧老师，这是我烤得小饼干，请您尝尝吧。”

水苏手疾眼快捂住小没想要大声起哄的嘴，顺便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宋不难，小没也看了过去。他们觉得宋不难那么喜欢辛夷，虽然还没开始正式追求，但暗恋的半路上杀出来个程咬金，他应该会不开心甚至想办法阻止。

但当事人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露出来，反而满面兴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甚至在发现他俩的眼神后，不住给小没使眼色让他拿手机录像。

这反应不对吧？小没惊恐看向水苏，发现自己的男朋友目光中也满是罕见的不理解情绪。他俩彻底不明白宋不难在情感方面是怎么个脑回路了。

而故事的主人公辛夷，却表现得兴致缺缺，脸上的表情还没有刚才听他们聊旅游时来得丰富。就看他微微转头斜睨着小姑娘，说自己从来不吃甜点。

【他撒谎！】宋不难似乎是终于想起来自己也有手机，但抓起来直接就给小没发了消息过去，【他在我店里吃我巧克力熔岩时候可从来没说自己不吃甜食！给他糖都接受了！】

重点是这个么你在这叭叭！！小没看到消息只觉眼前一黑，要不是人都在这他铁定要给这个没脑子的家伙来上一大脚。憋着气看回小姑娘那边，就看林玲有点尴尬地收回手，但眼中的失落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眼神又变得明亮。

“那我去做无糖的饼干给您！”说完也不给辛夷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跑走，身影一闪就消失在食堂外面。宋不难极其八卦地探过脑袋，直面辛夷的脸，用一种贱嗖嗖的表情看着男人，笑眯眯地说：“哥们你行啊，一见钟情。怎么不接受人家的心意呢？”

语气诚恳言辞关切，小没分不出来他是在演平静还是真就这么开心。而被问的人更为冷静，仰头喝掉杯子中最后的茶水，用认真的眼神回看，与宋不难对视，而后说道：“我不喜欢她。”

这下水苏没来得及捂住小没的嘴，就听到一声满是调侃和兴奋的“呀——”充斥整个食堂。

还怪尴尬的。宋不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食堂走回宿舍的，反正脑子里满满都是辛夷说话时看向自己那认真的眼神。他是真的在回答自己那没有脑子的问题，用最真诚的方式。就像是爱情故事里怕女友吃醋而一板一眼解释自己行为的男生。这个想法如同烟花在宋不难脑子里轰然炸开，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是脸红了。

等回过神，辛夷已经去浴室中冲澡。而他像个被门夹住的二哈，因为脑子不正常而被迫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很久。他在心中咆哮、打滚、像个蛆来回蛄蛹，但表面上依旧呆滞，还大红脸。

太丢人了！宋不难唾弃自己没出息，然后在想起辛夷的脸后咯咯傻乐。或许，他对自己也已经有了点好朋友的心情吧。宋不难用被小没知道后绝对要踢死他的想法来安慰自己。如果小没在会怎么说？应该是骂他蠢，说他自欺欺人。

水苏收拾个工作台的功夫找到两个藏起来的摄像头，洗澡的小没也在浴室中找到。无语的他俩将两张床合并成一张躺在上面，连写任务日志的心情也没了。

小没抱着他手臂，叹气道：“是不是有些傻。”水苏明白他的意思，附和地点头，从伴侣眼神中读出浓浓的不屑。他故意说：“毕竟在这方面，还是有所欠缺的。”

“活了这么大，结果是个傻子，唉……不说他了，我玩会游戏。”水苏拿过小孩手机，宠溺地刮他鼻子，说虽然时间还早，但今天不可以再玩游戏了。“早上晕车那么厉害，还是休息着睡吧，明天要六点起床的。”

“好吧，明天一起去踹宋不难的门！朕要看他被吓醒的样子！”面对自己爱人像个孩子似的玩心，水苏十分温柔，他将人搂在怀里说好，还答应他明天早上自己会帮着拍照留存纪念。

此时嚼着干脆面追剧的宋不难，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到。他没法和辛夷讨论任务内容，毕竟光是电视机边上就找到了两个监听设备。辛夷装作是分享照片给他看手机，上面写着：很多监视设备。

他对着辛夷竖起大拇指，丝毫没有刚才的羞涩感。“这照片有水平，我喜欢。咱们来这交流学习十来天，许愿能有时间去小卖部里让我买零食。”

辛夷点头，说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