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二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5273 更新时间:2024-06-29 02:09:00
白昙慢慢睁开双眼,白暮不知何时走的,被窝已经冰凉,阳光斜进大殿,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颇久意识才渐渐回笼,痛楚随之而来,迟钝的脑中冒出昨夜之事,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慌忙避去,嘴唇已经破了,鲜血淋漓,几乎都是自己咬的,失神的看着帐顶,抬起手,双腕被绳子磨的血肉模糊,阳光穿过指尖。外面已是日上三竿,殿内安静的可怕。
“师尊!师尊!”
恍惚间听到鹤知的声音,木讷的转头看向门边,一手撑床,牵扯痛处,疼的他倒吸了口凉气,勉强着从凌乱不堪的床上起来,下床,酸软不已的双腿,一下就跪到了地上,疼痛霎时蔓延四肢百骸,不住的发抖,眉皱了皱,深呼吸缓了缓,伸手抹去了流出的泪水,扶着床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穿上,在镜中看自己不那么狼狈,才去开了门。
“师尊!”鹤知看见他,欣喜的喊了一声,再看白昙面色惨白,疲惫不堪,再没了往日神采,鹤知喉头一哽,往地上一跪,低着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师尊,对不起,是弟子无能,弟子打不过那个混*蛋,救不了师尊,对不起。”
白昙艰难的弯下腰想去扶他,然因其禁制不得不放弃,只得道:“为师没事,你先起来,三峰主他们呢?”
但他毫无血色的脸让人如何信他没事。
鹤知忍下泪眼,缓慢起身道:“师尊,三峰主和宗主他们都被那混*蛋的给关在地牢里了,清绝宗弟子也都被他控制了心神为他所用,前几日,临沧宗二宗主及其弟子被他断了双手,广济宗三宗主及其弟子也都被断了双脚,他还毁了天下所有的镇魔塔,妖魔皆都拜于他的麾下……”
白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些人在千年以前都曾断他过一臂,折他过一条腿的,还有,还有别人,都与他是有仇的,看来他是要一一让他们都还回来。
“今日怎么是你?邀月呢?”白昙另问道。
“他让我来照顾你,邀月没事的,墨挽他们也都好,师尊不用劳心担心,只是离书和诵文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鹤知脸色微白,他昏迷至今日才醒。
白昙闻言眉头一皱,不安道:“必须得赶快找到他们。”
“好,师尊,您放心,我一定找到他们两个把他们带回来,您先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您。”鹤知放下食盒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白昙双腿一直在抖,他早就要撑不住,刚才在面对鹤知时好几次要跪到地上,看鹤知走远没了身影之后,才敢扶着门缓缓跪到在地上,手撑着门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豆大的汗珠滑落到脸颊,眼前一阵阵发黑。
缓了一会儿之后把饭食盒提了进来,但他根本没有任何食欲,而且它已经凉透了,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慢慢走到水潭边,脱了衣服泡了进去,被白暮咬过的地上都淤了血,闭着眼睛慢慢清洗自己黏腻不堪的身体,他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满目疮痍。
眼前一片模糊,泪珠滑出眼眶,伸手掩面,泣不成声,肩膀不停抖动,头发垂进水里,只有几缕散在背上,像在宣纸之上,随意勾勒的枝条,吻痕与牙印恰如盛开不败的梅花,弓着的背,那一截脊骨尤为明显,似是要刺破肌肤袒露出来,如他的无助,他的委屈,融进血液,游走全身,到指尖,到发梢。
在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察觉到身后有人,霎时如惊弓之鸟,心中的弦陡然绷紧,回头,他以为是白暮,但隔着屏风他只隐约可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屏风下的缝看到他的衣着,不是白暮,但白昙仍不敢放松,完全缩进水里,水没到脖颈处,殿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白昙看他走出去又走进来,朝他这里走了过来。
白昙不由得屏住呼吸,那个身影转过屏风,是一个残缺了一个角的小孩,抖抖擞擞的端着托盘,眼里怯生生的,看了白昙一眼,放下托盘就慌乱的走了,白昙从水里站了出来,看了看托盘,上面是几套衣服和巾帕,衣服并无一件白色,随意拿了一套穿上,他以为那个小孩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在门口站着。
“你是谁?”白昙询问道。
那个小孩又是一抖,不敢抬头看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放到桌子上。
白昙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一眼那个药罐,起身朝床边走去,床已经被收拾干净,小孩看他不上药,急得拿起药拦在他面前,抬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乞求的看着他。
“上药,尊主,给的,让你,上药。”
白昙不想为难一个小孩,接过了药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亓……尊主……让我来……打扫。”
白昙又是一两天不见白暮,这几天都换成了鹤知来给他送饭,他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以前怎样对待白暮的,白暮都以百倍甚至千倍的还了回去。
鹤知在饭堂提了早饭,他刚买了一份桂花糕,现在做饭的只有惜竹峰一个地方,擦肩而过的,要么是双目无神游魂一样的清绝宗弟子,要么就是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妖魔鬼怪,外面一片阴云密布。
鹤知一心只想着快点把饭送过去,好不让师尊饿着,没注意撞着一个东西。
“你没长眼睛吗!”一个不知道是妖还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斥责道,鹤知抬头,几个东西就把他围了起来,为首一个趾高气昂。
“滚开!”鹤知直接拔剑,剑尖抵着他的喉咙,面无表情。
“呦呵,你还挺嚣张,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鸠占鹊巢!无耻之辈!滚开!”说罢,剑进一寸,脖颈流血。
那个东西感觉到痛意,眼睛向下看了看锃亮的剑,口水都不敢咽了,战战兢兢抖如筛糠:“那个,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此时突然一阵骚动,有东西说魔尊来了,继而一个高大的不易被忽视的人渐渐走了过来,翩翩面容却如冰覆让人不寒而栗。
“魔尊。”东西们纷纷卑躬行礼,独独鹤知站着,被剑伤了的东西见到这样,报仇的机会来了。
“见到魔尊你为何不拜跪行礼!”大声呵斥道。
鹤知剑改指白暮,剑尖一滴血珠,冷笑一声:“你敢让我跪?”
白暮眯了眯眼,不语。
“忘恩负义,人模狗样的东西!可笑可耻!”越想越气,剑却因为有阻隔而不能再往前分毫。
“师兄这么生气……”
“我不是你师兄!你这种恶臭之流,我听着嫌恶心。”
白暮不以为然:“师兄这么生气莫不是因为被本尊捷足先登。”白暮笑容放肆:“求求本尊,本尊就给你玩,你知道他有多好玩吗?你知道他背上的花如何全开吗?你知道……”
“你闭嘴!”鹤知气的浑身发抖,想杀了他却奈他不得。
白暮笑的越发猖狂:“你知道他哭着求饶的样子有多好看吗?”
白暮的笑容陡然消失,双眼狠厉的看着他:“你知道你骂本尊的每一句话,你的师尊会承受什么吗?”
鹤知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白暮!”
“师兄还是要好好养伤的好。”白暮隔空拿走食盒,转身走了,鹤知被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看着渐行渐远的白暮鹤知后知后觉感到后悔,他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声嘶力竭道:“白暮,白暮!他是你师尊啊,他将他的姓给了你,对你从无虚假,他救你于水火,给你启蒙开智,教你识文断字,他于你有教养之恩啊!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白暮,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不该骂你,我求求你,你生气你剥我皮抽我骨,你不要……”
鹤知颓然的跪到地上,痛苦的嘶吼回荡在竹林中,倏忽吐出一口鲜血,歪倒在地上,腹部的伤口撕裂开来,鲜血在身下蔓延,嘴一张一合喃喃,不成言语,泪流满面,好似已经不知疼痛,只知自己无能。
吱呀一声响,白昙心紧跟着颤了一下,白暮端着早饭走了进来,坐在桌子前,将饭菜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来,还有一碟桂花糕:“过来吃饭。”而后看他道:“你试试拒绝我。”
白昙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绕过桌子准备坐到他对面,然而白暮直接伸手把他拉过来坐到他腿上,一只手轻松钳制白昙的两双手,捏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道:“吃!”
白昙无奈的顺从,张嘴去吃,报复性的去咬他的的手指,白暮嘴角上扬,食指反而在他的嘴里搅弄,弄散了桂花糕,白昙大惊,慌忙松开他的手指,恼怒的骂:“无耻!”
白暮手指上沾了桂花糕以及他的口水,看着他,把手指含进嘴里,吮吸,一点一点的舔干净。
白昙脸红不已,推着他的胸膛要起来,然他感受到什么,顿时僵住,注意到他脖颈上的伤,很长,占脖颈的一半,但不深,没有再流血,而且血已经干涸。
“还不是你的好徒弟伤的。”白暮手指上有被他咬的牙印,看来咬的不轻,伸手再捏了一块桂花糕吃,无辜道:“师尊,我可什么都没做,师兄要杀了师弟,师尊,你说该怎么办?要不要剁了他的手教育一下?”
白昙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笑容,一时分辨不出这句话的真假。
白昙知道他说的一定是鹤知,斟酌着该怎么回他的话,他很怕说错了又惹怒了白暮,思忖着小心翼翼试探性的开口道:“你……疼……疼不疼……”
白昙继续吃了一块桂花糕,突然伸手扣着他的后脑,吻上他的双唇,撬开他的齿关,用舌头的桂花糕推进他的嘴里,白昙抗拒着不接纳,推搡间,桂花糕在唇齿间化开,甜腻而又满是桂花香。
白昙被呛着,咳嗽不止,白暮给他倒了一杯水,喂到他嘴边,道:“现在不疼了。”
“……”白昙咳的眼里含了泪水,胸口起伏,拿过那杯水喝下。
“另外,师尊,你回答错了……”白暮看着他这般娇柔的模样,伸手抹去他软唇上的水珠:“我问的是……要不要剁了他的手。”说话间,已经将他打横抱起,他的手已经在他的腰间作祟良久。
回答什么已经没什么重要,反正结果千篇一律。
“白日宣淫,成何体统!”白昙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没用就放弃了。
白昙的挣扎在白暮这里自动解说成欲拒还迎,勾唇道:“自是……我的体统”
白昙被他无耻到了,翻了个白眼,白昙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起那夜,身体条件反射的开始发抖,白暮将他放到床上,白昙向床头爬,白暮抓住他的脚踝拉回之后屈起一膝压着。
“你!你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白昙用能抓到的东西砸他,然只有软绵绵毫无杀伤力的枕头。
“师尊,骂点别的,听腻了。”白暮脱掉衣服丢到地上,俯身靠近,道:“师尊,你自己脱还是我来伺候。”
“你有本事你解我禁制我们打一架。”
“我没本事。”白暮一手解他腰带,一手抓他衣领。
白昙身上的痕迹已经浅淡,白暮不紧不慢的加深着每一处痕迹,在他的腰腹处肆意游移,这种感觉对于白昙却是折磨至极,此刻的他就像是待宰的小羊羔,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磨刀霍霍,咬唇,脸埋在进被子里,但仍然会有声音从齿缝间泄出,
白暮俯身亲吻他的背脊,一寸一厘,贪婪的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浅淡的清香,有些事物,一旦上瘾,便是日思夜想,削肉刮骨也难以剔除,尤其是当他看见昙花渐开,浓烈的花香弥漫整个大殿的时候,感受着他止不住的颤栗,愈加兴奋,含咬他红透了的耳朵。
“唔…嗯,白暮,你够了!”
“不够!”白暮把他翻过来让他面对自己:“永远不够!我给过你机会!”
白昙嘶了一声,指甲嵌进肉里,泪眼模糊中只看到他那双血红的眼,只有红色,让人窒息的红色,让他梦魇不眠的红色,仿佛逐渐升起的迷蒙的血雾,周围静默非常,只有他一个人在雾中茫然无措,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七百年里的自己,无处可去,无人可诉,无人可依,任人欺辱,任人谪骂,无一宁日,无一安稳,渐渐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疯魔的白暮终于肯放过他,趴在他的身上平复喘息,头埋在他的背上,亲吻着他全开的昙花,白暮很重,压的白昙有些难以呼吸,没有动一根手指的力气,脸埋进枕头里,哑着嗓子道:“白暮,你杀了我好不好。”
“师尊,你在痴心妄想什么?”白暮将他翻了过来,双手撑在白昙的身侧,嗤笑他的异想天开:“师尊你知道吗?我被人打骂,断腿断手,那么疼,真的好疼,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每次都是最恶的那一个,可是这些都比不上你给的那两剑,你说你没有办法,可是师尊那日山上,只有我们两个!你让我先走,是有一丝真情在的吧,但是当你发现无可挽回时,你自己走投无路时,我何不是你唯一的办法!”
白昙看着他充满怀疑与愤怒的眸子,却是泪光闪烁,连语气都带了丝颤意,白昙似被堵住了喉咙,连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他根深蒂固于心的,要怎样才能被动摇。
“我到底是有多下贱,连你也要这么对我!你是我最敬重的我最亲近的师尊,我对你小心翼翼,生怕对你有冒犯,他养了我七年疼了我七年,谁不知你对我最好,最后却要杀我!就连收留我都不是真心!你给我以最温柔,又许我以最残忍,师尊,你知道我有多疼吗?我宁愿杀我的是别人不是你!”
“暮暮……”白昙流着眼泪,试图伸手抚上他的脸。
“你别这样叫我!”白暮抓住他的手腕厌恶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
“师尊啊,其实我更想把你这里剖开,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要试试我的痛吗?”手指自左锁骨往下滑,滑到左边第五根肋骨处,摩挲着他的心脏处,肋骨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白暮看着他胸口,斑驳的痕迹和深一处浅一处的牙印,犹如一片片红山茶花瓣凋落在皑皑白雪上,又如血珠溅在绢练上,伸手从锁骨处滑下,感受到他逐渐加快的呼吸,起伏更加剧烈。
白昙的心在白暮的掌下跳动,隔着一根肋骨,声音恍若从幽冥处来:“千年妖骨最适合淬剑……”说着,已经握住他的肋骨:“想必师尊乐意至极吧。”
心脏在这时像是被什么紧紧的攥住,不能跳动,又好像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不能呼吸,窒息让他大脑缺氧,这时他的感知就似绷紧了的弦,倏的睁大了双眼,瞳孔皱缩,全身血液瞬间凝固,血色尽退脸色煞白,牙齿将唇咬出了血,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肋骨断裂,血肉被一点点撕脱的声音重重的响在耳边,冷汗浸透了床单。
白暮笑着生生的断了他一根肋骨,肋骨在他的手中化成一片玉透的花瓣,泛着月晕般的光泽。
白暮起身喂了他一颗药,穿上衣服走了,白昙已经痛到没有任何知觉,许久才慢慢的把自己蜷了起来,眼睛里好像流不出来眼泪。
猛烈一阵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这一片被折去的痛,是其他六片被同时折去都不能及的痛,这种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黄昏的夕阳照进殿里,而他一直在咳血,最后昏死在阴暗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