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美好姻缘就此结束，这也成为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陆奕人长得俊，那刘江家的女儿也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原因，这么好的人陆奕都瞧不上。

沈君牵着沈诉走在街上，路过一群正在交谈的大妈，有几个知道他们平时玩得好，就叫住沈君，问怎么回事。沈君笑了笑，摇头说不知道，随后抱着沈诉就快步离开。

沈君不明白陆奕为什么会喜欢作为男人的自己，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看见陆奕难过，他也要这么难过。

他当然希望他和陆奕能够相互陪伴一辈子，他希望沈诉长大的过程中，也能有陆奕。可是这种感觉难道不是朋友间的吗？

沈君被陆奕这番挑明的话弄得恍恍惚惚，转眼他俩一个月没见，再见面的时候，是陆奕在去村口集合，要跟着部队去当兵。

他胸前挂了一朵大红花，昂首阔步的姿态意气风发，前来围观的女孩们时不时看他一眼，又怕和他眼神相撞，怯生生笑着。沈君抱着沈诉，被人群挤得有些趔趄，他往后靠在电线杆上，再抬起眼，陆奕也朝他看过来。

沈君微微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移开眼，不去看陆奕。

陆奕有些受伤，这么久了，沈君还不搭理他。他这一去不知道几年过去，难道沈君他就不会想他吗？朋友间，朋友也不想吗？

“小心脚下，赶紧上车了。”

陆奕被人拍了拍肩膀，提醒他赶紧上车，他一咬牙，停住了，跟那人说了几句话，转身朝向沈君走去。

沈君呆呆看着陆奕朝他走来，等人到了面前，他想要逃跑，但陆奕没让他得逞，接过沈诉抱在怀里，拉着他走向巷子深处。

“你要……要干什么？”沈君看着陆奕，小声问。

陆奕看着他，眼里泛起泪花，亮晶晶的：“沈君你别这样好吗？是我说错话了，你忘了，我们还当朋友。”

“……”沈君不知道怎么回他，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他不喜欢让别人难过。

这时沈诉伸手捧着陆奕的脸，轻声哄他：“叔叔不哭。”

陆奕本就不想在沈君面前表现得那么脆弱，沈诉这么一说，他这些天郁闷的情绪全涌了上来，他伸手紧紧抓着沈君的手腕，说：“你别忘了我，等我回来。你可以慢慢想，我不急的，沈君，你好好想想。”

“你快走吧。”沈君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复陆奕，他把沈诉抱回来，看着陆奕胸前那朵被揉皱的大红花，垂下眼睑，“我当然不会忘记你，我的朋友。”

大班车很颠簸，陆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被晃了出来。旁边的人是隔壁村的，以为他舍不得家，递纸给他劝他：“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兄弟，当兵的要硬气一点！”

沈君平复好心情，牵着沈诉回家，路上听到有人说，陆奕去当兵是因为他悔婚，当天他回家被他爸暴打了一顿，问他为什么不结婚，那么好的人不要，他要什么样的。他只是哭，说他现在不结，他结了没人管他。他爸问他管谁，他不说，只是哭。陆奕那孩子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硬汉子，但那晚却哭得像个小孩。

春天已经来了。沈君的小院里已经长满了青青的绿草，墙角的野花也在悄悄绽放，可是沈君抱着沈诉蜷在沙发上，很冷，没有温度。

沈君一直以为沈诉的成长会像他捡到他的第一年那样，度日如年，可随着沈诉越长越快，沈君来不及反应，转眼四年过去了，沈诉该上小学了。

安炫演艺团因为国家“土葬改火/葬”政策被迫解散，团长也老了，存的钱也够养老了，倒也没什么，沈君失去了工作，2006年他带着沈诉到县城安家，他想让沈诉得到最好的教育，他没能力去到省城，但县城的教育也够好了。

他带沈诉配了助听器，沈诉第一次那么容易清晰地听到身边人的声音，他高兴得抱着沈君手舞足蹈。沈君在县城找了一份分装货物的工作，二十四小时倒班，不轻松，有时候连轴转，但公司包吃包住，这点让沈君拒绝不了。

带沈诉报完道，沈君去小吃街点了份炒饭吃完，又绕去菜市场买了菜，他今晚想做顿大餐给沈诉吃，他一直都很省钱，他在存沈诉以后读大学娶媳妇的钱，能少吃就少吃，他忘了沈诉正在长身体，这些东西不能少。

回家放下菜，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沈君以为是查水表的，一打开，楼道橙红的灯光让他觉得门里门外两个世界，像梦一样。

“沈君。”

听到人叫他，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止不住颤抖。

“我回来了。”

“你还是一个人，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2007年，陆奕半夜给沈君打了个电话。沈君此前拒接过好几个，后来又觉得自己很矫情，以后每个陆奕打过来的电话都接。

陆奕无非就是分享他在部队里干什么，今天吃了什么，哪里受伤了。沈君总是沉默地听着，每次听到陆奕受伤就会担心，不由自主地关心他，语气也好了很多，陆奕发现了，每次打电话盯着手上的小伤口，把它夸大成血肉模糊，有次夸张过头，沈君在电话那头的哭腔让他急了，最后又点开心，沈君是在乎他的，不是吗？

那天夜里他们偷偷喝了酒，陆奕躲在厕所给他打电话，又向沈君诉说了一番心意，最后说：“这几年，你要是找到了你喜欢的人，那我祝福你们，我绝不做小人。可是要是我回来了……沈君，你还一个人，就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沈君哪里没想过找别人，只是他好像真的不爱别人，别人都比不上陆奕。

比不上，不如他。只有他，只想让他参与自己的生活。

“……嗯。”沈君眼角的泪掉下来，他郑重地回复陆奕。

喜欢就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奕这么好，谁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