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野？”

白不野一时之间反而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到底是为什么，梦里梦外的自己都叫白不野啊？白不野原本还以为自己是梦到了白家的先祖或者梦到了宋闻言的前世，毕竟灵物的灵性都是可以互通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梦中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他自己。

白不野脑子里思绪翻飞，一直都没想通，如果这个梦是白家先祖的故事，那先祖就叫做白不野，自己也叫做白不野？那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的白固存不是大不敬吗。

“白不野，你到底怎么了，不说话是心虚了吗？”

前头的宋闻言一直留意着身后的人，但是身后的人似乎像是愣住了一般，迟迟没有回复。宋闻言一时之间想到了前几个时辰才把他捡到时候的场面，那一条长长的官道上躺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人内脏几乎全部破裂，强撑着一口气等待往来的路人，几乎每一次呼吸都要从胃里顺一点血出来。

而宋闻言那个时候刚刚从北方的小镇上回来，打算在不远处的客栈里停留几天，不愿意过多的出现在别人面前，谁能想到正好偶遇上了那两个半生不死的人，而且那两人相貌粗犷，身上还带着随军的令牌。

宋闻言冷着脸走进看了一番，正好对上了其中一个略显高大的人的眼睛，那一双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但是眼下的乌青却很重，看上去也活不久。

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丝丝清明的何大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活脱脱神仙长相的人，那人看着仙气飘飘，而且那一双眼睛长的漂亮的不像是寻常人。

何大哥觉得似乎自己真的遇到了神仙，于是身体的疼痛也暂时忘了，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向着眼前那个人的身影爬过去，只是还没有爬到一半，眼前的景物却像是翻了一个个，等到头颅落地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砍了头。

宋闻言看着不远处那一颗粘满了血污的头颅，心里一股恶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风吹过的时候，除了有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白不野的味道。

一想到白不野也可能出现在这条路上，宋闻言看着眼前的一死一伤，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抓起了另一个人的身体，用灵力暂时让他恢复了一些神志。

“说！刚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姓梁的微微睁开了眼睛，直接对上了宋闻言一双满是怒气的眸子，反而觉得吓人，嘴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头蹦，“谁？”

宋闻言有些无语的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将这人给救活，却听到了不远处的一声马蹄声，还有那马车轮子的声音。宋闻言以为有人，下意识的要去躲，却在空气中闻到了越来越近的味道，他越过那马儿的头，在高高的粮草堆上看到了白不野的身影。

“谁啊……”姓梁的似乎想要抓住这一丝丝活下去的机会，还想要继续回答白不野的话，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声“咔哒”。

宋闻言随意的将手下那人的脖子给掰断了，然后直接上前面对着那一匹受惊的马，那马看到了突然闯过来的人影，直接蹬起了蹄子就要往宋闻言胸口处踩过去。可是宋闻言却丝毫不理会眼前的危险，直接伸手扭转了马头，然后干脆利落的上了马车，直接跪在了白不野的身边。

他用手指叹了一下白不野的鼻息，发现还有稳定的呼吸，看到他身上虽然粘了些鲜血但是却没有外伤，口鼻也很干净，想必这是刚刚那两人的血，宋闻言这才放心了下来，而后心中又升起了诸多的不满。

想到此处，宋闻言直接从马上翻了下来，来到了白不野的身边，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白不野看着宋闻言心中有些没底，毕竟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本想着能再过几天再遇到宋闻言，两个人那时候或许还能稍微热情一点的碰头，但是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没心虚！”白不野看着宋闻言的眼睛，梗着脖子继续嘴硬。

“呵，你没心虚？”话音刚落，宋闻言就凑了过来，两个人的鼻尖对着鼻尖，“没心虚你脸红什么？”

宋闻言的声音不像是在养病时候的那样有气无力，但是却依旧十分的轻，每说几个字都要夹杂着的一个气音，那声音轻飘飘的落在白不野的心间，让他本就有些躁郁的心跳得更快了。

白不野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心虚还是怎么样，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就连耳根都觉得烫。

“我脸红？你怎么不脸红？”白不野看着眼前的宋闻言，看着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安定，但是又被他有些疏离的态度弄的心烦意燥，“我还想问问你，你不心虚吗？你在我家里白吃白喝了几个月，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连一声谢谢也不说。”

说完白不野就像是鹌鹑一样的缩了起来，眼前的宋闻言一改往日翩翩公子的样子，原先最喜欢的白衣也换成了能够束手束脚的黑色常服，他穿着那一身衣服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有气势。

“行，谢谢你，所以你可以回去了吗？”宋闻言语调里还有些轻松，继而用左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不远处就是栈道，那里有来往通商的商贩，一到那里我就安排你回家。”说完他看着白不野白里透红的脸，那一双原本黑亮的眼睛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瞬间暗淡了下去，看得宋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你如果是为了说一声谢谢就过来，大可不必，你应该待在家里头，你不应该来皇都，白、不野？”

说完宋闻言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抬起了白不野的头，“前朝国师身边最厉害的灵师，大家都觉得那灵师将来会取国师而代之，但是之后那出色的灵师就消失了，那个灵师也姓白。”

听闻这句话，白不野的脑子像是“轰”了一声，就像是一只藏在心里的秘密直接被扔在了阳光之下，他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有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宋闻言看到之后最后给他擦了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白不野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是靠着灵力把我救活的啊，你没有注意到我的伤口和普通人的伤口不一样吗？我的伤口只能依靠灵力治愈，而很难自我重生，每一次你把你体内的灵力灌输给我之后，我就会好一点，你都没发现吗？因为我也是灵啊。”

语毕，白不野只觉得头皮发麻，眼前的宋闻言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但是在下一秒，宋闻言那一张漂亮的脸却变成了一个狼兽。

成年狼的眼睛像是利刃一样直勾勾的盯在白不野的身上，白不野动弹不得，一时之间没了语言，眼前的狼居然长得很西红柿一模一样，只是没等白不野反应过来，宋闻言就继续开口，嘴里的獠牙时隐时现，“不对，你应该发现了的，毕竟你可是那位可以做接班人的灵师的孩子，你应该早就发现了你父亲死的古怪，明明早已搬家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深山里出来，为了活下去甘愿放弃了灵术，反而过起普通人的日子，可是就算是这样，到最后还是死的离奇。”

看到白不野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应，宋闻言继续说，“或许你父亲不愿意让你接触灵术，但是我知道，灵师的血脉是控制不住的，你那充沛的灵力还有成熟的灵力回路无时无刻不叫嚣着，想要施展开来，所以偷偷学习了白家灵术的你，才发现了原本作为灵师的父亲，不该那样枯竭下去。”

话音刚落，白不野双眼滚下了两行热泪，宋闻言看着他那一张近乎麻木的脸，心中心疼异常，但是却继续说着，他下定了决心要白不野回去。

“现在的狗皇帝昏庸，全国大到城市小到村落里都有无数的“耳朵”，可是你却可能光明正大的把我留在身边，竟然一点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你应该是在整个后山还有屋子附近都下了结界了吧。你的灵术那么厉害，我在受伤的时候才会去你门口找你，你也知道我是国师身边的灵，毕竟我随身携带的令牌早就在第一天就被你看到了。”

“所以你想利用我，想跟着我去到国师身边为你的父亲报仇，而我也正好想利用你，你的灵力能让我快速的痊愈，说到底，我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所以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说一声谢谢吗？”

宋闻言的脸已经变回了原样，只是他目光冰冷，看不到一丝的温度，每一个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字都像是刀一样割在白不野的心上。

他想要反驳，可是似乎事实就是如此，他最开始本来就是想要利用宋闻言，他看到了宋闻言身上的令牌，他父亲也有同样的一块令牌，那是能过自由进出国师神殿的人才能随身携带的。他再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之下，从父亲随身的包裹里头找到了那些书，他是靠着仇恨一点一点的支撑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去摸索，每一次使用灵术都是九死一生，可是他无怨无悔，他想要有一天能过为父亲报仇雪恨。

“不是的……”白不野有气无力的喃喃，不是的，或许最开始的时候，白不野对着宋闻言有着利用的心思，但是这样的心思早就在几个月的粗茶淡饭之中淡去了，因为宋闻言，他短暂的忘记了仇恨，或许当初伤害父亲也有宋闻言的手笔，毕竟他也是国师身边的人，可是白不野却想要短暂的、麻木的相信他一回，因为他相信，宋闻言是不一样的。

所以不是的，他已经不想再利用宋闻言了。

“好，我承认，我最开始想要利用你，你身上有国师的令牌，你是国师的人，但是如果你真的是国师的人，又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我救你，或许最开始是想从你嘴里挖点有关国师的事情，但是……”白不野的眼泪像是控制不住的掉下来，声音也带着沙哑。

“不需要但是，”宋闻言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们两个人的开始本身就是不纯粹的，也是没有相互信任的，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后悔的话也没有用了，不知道你是如何，是从未后悔，倒是你非要把过去的烂摊子揭开看看你就会开心是吗？现在你回去，我对你既往不咎，你继续做你的闲云野鹤，完成你父亲的心愿，你父亲拼死拼活的把你们带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是希望你长大之后再次回到皇城的。”

白不野哽咽住了，而后又快速的伸出手擦干了眼角的泪。

前往的道路似乎越来越不平坦，马车一直摇摇晃晃的，白不野越过宋闻言的肩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一个木屋还有上头的黄色旗子，那大概就是宋闻言口中的驿站。

“我不回去！”白不野看着宋闻言的眼睛，又一次坚定的重复，“我管你到底是不是国师的人，我本来就是要去找那个什么国师，就算你真的是国师的人，来，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反正死在国师手里和死在你手里都一样，死在你手里我也算好受一些。”

说完白不野有些挑衅似得伸长了自己的脖子，然后身体向着宋闻言身体倾斜，距离一下子拉近，宋闻言可以看到白不野有些泛红的眼角。

“你！”

看着白不野一副随时可以赴死的样子，宋闻言彻底说不出话来，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国师的地界，他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白不野被国师发现，所以眼下就只有一个办法……

“你想死在我手里？”宋闻言轻轻地问着，想要吸引白不野的注意力，右手却已经慢慢的附上了白不野的后颈。

正要他用力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空灵的声音，宋闻言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闻言，你出门一趟怎么还带了个累赘回来？不是说要回来挑战为师吗？怎么到了现在反而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来，宋闻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路口，他们来时的那一条路上有一块被销毁了的石头，估计就是这一块的界碑。

原来他们早就踏进了国师的领地。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宋闻言一个转身把白不野牢牢的挡在了身后，两只手的指甲也慢慢形成了狼爪的样子。

白不野被挡在宋闻言的身后，几乎看不到前往的情景，他只觉得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非常压迫力，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哟，你这爪子倒是锋利了不少，当时不是叫人拔了吗？竟然这么快就张回来啦？”那声音继续传来，白不野听到之后震惊了一秒，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闻言白皙修长的手指。

“他……”

“闭嘴！”宋闻言立刻打断白不野的声音。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哟，瞧瞧这是谁，这不是白淳的孩子吗？”白不野彻底被那声音压弯了膝盖，他控制不住的跪在了粮车的木板上，等他一侧头，看到了不远处城墙上站着的一个身穿道袍的人，正在冲他阴森森地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