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滚回来吗？”

陆苍对座机那头的厉声责问毫不在意，他沉默，他没话说，他对他那糟糕的家庭不知道怎么沟通。

“我说过不要和那群亡命之徒去赛车的吧？车摔烂了，你怎么没被摔死？还他妈窝囊的被人贩子捡了个现成！”

“我喜欢做什么，关你屁事？我妈跟野男人跑了，你也娶个臭女人回家了，你家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好好好，陆苍，你不回来是吗？等你以后后悔了，想回来了，你就得拿你最喜欢最热爱的东西来交换！”

“谁他妈稀罕回去！”

陆苍把电话挂断，树叶上的冰长到了他脸上，冻死一片生机。

“小朋友，你还小，考虑清楚，警察叔叔……”

陆苍冷漠地抬眼看过去：“我不回去。你们有时间跟我讲道理，不如快点抓到那该死的人贩子。”

祝烬怕陆苍跟着出去了，但是忘记怎么走回来，他又关了门，往派出所的地方去。

不过祝烬也的确想对了，陆苍在岔路口处站住脚，忘记来的时候是从左边还是从右边走了。路上来来往往过了很多人，陆苍有些听不太懂当地方言，用普通话交谈太尴尬了，他索性不说了，站在路口被寒风吹了个够。

“陆苍！”祝烬叫了一声。

陆苍看过去，祝烬在向他招手。他塞进衣领的下巴又往下塞了塞，快步走向祝烬。

陆苍走到祝烬身边，说：“刚来，不太熟悉路，麻烦你了。”

“没事，我猜到了，”祝烬瞥见陆苍的后衣领没拉好，他伸手帮忙拉了拉，“警察问你什么了？”

“呃……就是人贩子的事。”

“那问了你爸妈吗？”

“问了，”陆苍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头，“我说死了。”

“……”祝烬偏头看他，他并不能从陆苍脸上找到什么，他转回头，把陆苍拉到人行道上，避开那滩污水，“你应该老实说，你爸妈和人贩子勾结，应该受到处罚的。”

“那就是死了，死了就和我没关系了。”陆苍一点都听不进去。

祝烬不知道怎么劝，又是一路沉默到了家。

晚上祝烬爸妈回来了，陆苍有些和长辈相处不来，他生涩地开口：“叔叔阿姨好。”

祝烬跟爸妈简单说明了情况，祝爸几乎没犹豫，就说：“那就先住在我家吧，不要担心，有我们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

淳朴的民风养出来的是一个又一个不怕麻烦热心肠的村民，陆苍有些情绪激动，但他不懂怎么表达，他吃饭的时候，做了人生中从来没做过的事——给祝爸祝妈碗里夹了好几块肉。

祝烬手艺很好，陆苍很喜欢，桌上所剩不多的肉，他夹了很多给祝爸祝妈，最后把盘子换到祝烬面前，埋头吃了几块炖排骨的萝卜。

太稚嫩的表达感谢的方式，有时候却总能直击心灵。祝爸祝妈想着来者是客，要给陆苍夹一些，祝烬悄悄摇头，劝住了父母。

陆苍喜欢看体育赛事，祝烬洗完碗，去到客厅，就看见陆苍正和爸看得开心，还时不时交流几句。

看见祝烬进来了，陆苍挪了挪位置，说：“你坐这。”

祝烬说：“不坐了，我去房间里看会儿书，你们继续看吧。爸，早点睡，你也是，正长身体，早点睡。”

祝烬前脚刚走，陆苍跟着站起来，说：“叔叔我也不看了，我跟……祝烬哥哥先去睡了。”

哥哥。

这太别扭了。

可陆苍不想要祝爸觉得他没礼貌，只能拗口地说话。

“诶好，就是为难你了，要和祝烬挤一张床，家里条件不好唉……”

“没事，”陆苍说，“两个人一起睡暖和。”

洗了澡，陆苍立马跑进他和祝烬的房间，掀起被子进了被子，湿哒哒的头发还在滴水，枕巾很快就濡湿一片，祝烬出去拿了吹风机，说：“起来吹头发。”

陆苍不想动：“没事，我这样睡过很多次了，没事。”

“陆苍，”祝烬的手指摸着陆苍湿透的头发，说：“现在住在我家，就先听听我的话吧，嗯？不会冷的，我拿被子帮你裹得严严实实的。快起来。”

陆苍不大情愿地坐起来，祝烬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圈圈帮陆苍围起来，拿干毛巾帮陆苍擦头发，打开吹风机，轻轻地拨弄着陆苍的头发。

“你好……温柔。”陆苍睁着一双冷气的眸子，真诚地说。

祝烬手一顿，随即又笑：“对你好就是温柔啦？你好像情商不太高哈哈……”

陆苍被祝烬笑得羞红了耳根，垂下脸，不去看祝烬那张柔软的脸。

就是温柔。陆苍执拗地在心里又抗/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