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事故的事故
小说: 一只小狗儿 作者:青椒炒洋葱 字数:3367 更新时间:2020-04-30 12:26:56
入了秋了,又该到了犯懒的季节,容二爷自己整了个太师椅坐在院儿里看花呢,手里一杯茶,摆着一碟儿咸菜丝儿,等风一吹过绕鼻一阵飘香,哎呀一声儿,日子过得可快活了,静得他都想直接睡过去。
林妈来了,手往地下泼着水,说二爷可真是个二爷了。
原先容之州该是叫二少爷的,他顶上大伯还好好活着呢,说来也是为了气大奶奶,他爹一走,二房就他一个男人,他叫个爷怎么了,他自己往外这么一叫,人家也不能不顺着他,久而久之就叫开了。
更别说盛玉成人称三爷,自己要是不跟上,他不就结结实实真比他小了去了,谁爱做儿子孙子呢。
这下可好,有个自己的院子,自己做老爷做起来了。
向如衣从东厢房出来了,他难得犯困还睡回笼觉,也是叫前些日子过节唱堂会累的,这几天说什么都不干了,朝夕楼戏台子都先盖上了,容之州可就名正言顺把人领家儿来好生亲热,俩人白天还都是衣冠楚楚斯文秀气的说说笑笑,夜里可就如狼似虎了。
向如衣来,是住在东厢的,那头离小狗儿在正房的屋子又近,他夜里躺在炕上,瞪着眼睛看屋瓦,耳朵捂都捂不住,想不偷听都不成了,林妈住着远,睡得安生,可他就惨了,他得醒一夜听他的二爷跟别的人相好呢。
一头说了:“向老板啊,你这皮肤可真跟衣裳似的,白的都发亮了。”
那头说了:“那你看看怎么脱啊?”
一头又说了:“我可舍不得脱,让我摸摸就成了。”
那头也说了:“你这儿摸得也太没规矩了。”
一头说:“更没规矩的你也不是没见过啊。”
那头说:“二爷你别弄……”
接着就没人说话了,尽是猫叫。
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狗儿死命捂着耳朵在炕上打滚,企图造出点儿声儿来盖过去,可那屋里说话的声儿哪能传得这么清楚进人耳朵,人家在床笫之间说点儿话还跟叫卖似的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啊?
都是他自己脑子疯魔了一句一句溜出来的。
他真瞧不得这个,容之州一跟那个玉堂春进屋子他脑子里就唱大戏,往常他学的最好的两出,一出《翠屏山》,另一出,竟也是《合欢图》,为什么这两出学的好呢,许是看这样的戏词有意思?他往先可不是这么觉着,只是因为潘巧云跟和尚通奸,最后死了,他觉着痛快解气,可班主不叫他唱杨雄石秀,那是师兄唱的,他生的眉俏目丽,巧劲勾人,说是浪费了。
他都不用多想,一张嘴就能哼得出来,只有这出唱的是最好的记得最深,歌喉婉转,演技出众,活脱脱能把自己唱成一个淫|妇,又恨又浪,巴不得自己能就这么隔着屋子也跟容之州来上一场酣畅淋漓,叫他狠狠爱着自己,干着自己,亲着他摸着他哄着他,说二爷我真是爱死你了。
这么唱着可不得了,唱的眼里都湿了,下头都支起来,不肯拿手去碰,要蹭着容之州睡过的床单,非要蹭出来不可,就好像他的二爷摸着他呢。
容之州还睡在向老板身上,在东厢叫骂:“他发什么神经呢大半夜的唱戏!”
向如衣可听出来了,一听心里也较上了劲儿,一股春情叫嚷出来,叫的容之州跟喝了春|药似的腰上劲儿更大了。
这东边儿两出一齐唱起了淫戏,林妈可算是被吵醒了,心道这吵什么架呢,拿枕头一捂耳朵,又睡着了。
杨班主那时候眼力可真是好,知道他是个好苗子,就恨他不上心,逮着空就跑出去。小狗儿那时候不安心练功,杨班主又是个凶的煞神,凶就算了,他还不乐意总自己盯着,得出去找乐子,隔了半年才得知小狗儿总跑出去玩儿,当下大怒,打了他一顿,第二天自己躲起来跟着他出去,见他跟哪个大户人家不用的废院子里送东西。
杨老板这才知道,他拿自己的东西出去养小姑娘!那个气啊!对他就越发狠了!
多年后有一日喝多了酒,说多了嘴让相好的曹老板知道了,花钱请了人去绑了她来,自己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花钱买了她。
谁知道钱都白花了,到现在一个字儿没挣着,还次次都惹麻烦。
她是没搞清楚,清姐儿的哥哥是有多难缠,多不要命。
可小狗儿自打姚副官那事儿之后,真的没有去看过清姐儿了,只有容之州在倚红楼等他,他在下头见着人了,就在楼外叫,也不进去。时间一长,容之州就瞧出不对劲儿来了,问他:“你跟清姐儿怎么回事儿了?小姑娘都想你了,以为你烦她惹麻烦,都不去找她了。”
小狗儿吃着东西不以为意,说:“有二爷你帮我看着她,我放心的很啊。”
容之州能信他的话就有鬼了,皱着眉不说话,等着他主动交代。
“二爷?”半晌之后小狗儿试着叫了他一句。
“怎么了,想说了?”
“不,我不说。”
容之州每次听他这么说话都是想揍他的,这一年下来,他花在揍人身上的力气可比床上来得多多了,不想轻易动手。
叫容之州来说,他连妹妹都不去看了,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儿的。居然还敢有大事儿瞒着他,容之州想起来都觉得气,心说我这儿给你掏心掏肺的你给我藏着掖着,你妹妹以后你自己看去吧。
这一晚上就没有说话,小狗儿怎么吵怎么闹怎么讨打都没讨着,不禁心里就叫起了苦来。
我又犯什么错儿了,不就是没有去看看清姐儿么,她好好的啊,她出了事儿我还是会冲过去挡在她前边儿的啊,刀子枪子儿都能挡,差这么几眼么?
他不能就让自己好受些么。
他是真的不想再去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儿了,可容之州要是就这么不理他,他心里更难受。一拍床一踢脚!
“我告诉你,告诉你好了吧!”
容之州正睡着呢,没心思听了,喃喃地说:“明儿再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
“不要!我就要现在说!”他冲容之州耳朵边儿大吼,他那是什么嗓子,这么一吼容之州吓得心都快停了跟被鬼扯着魂儿似的,捂着心口大骂,“你又发什么疯呢!不跟你说了明天再说嘛!你明天就会死怎么的!”
“我明儿就说不了了!天亮了我就说不了了!”小狗儿一股脑儿盘腿坐起,委委屈屈地瞪着他,“你自己非要知道的。”
容之州烦躁地叹口气,当他又跟自己较劲儿呢,睡是睡不着了,也跟着他坐起来,“说吧。”
可他对着容之州那张脸,是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嘴就一直这么张着,啊了半天没声儿,容之州都要以为他就这么睁着眼张着嘴睡过去了,瘆人。
“行了行了不说算了。”说完自己躺下。
小狗儿正要松一口气,容之州立马又说:“我自己找曹老板问去。”
小狗儿一听,吓得什么难受都顾不得了,张口就说:“清姐儿看见我了!”
“嗯,看见什么了?”容之州一撑着胳膊又坐起来,他刚就是逼了一句,知道他会上钩呢,很得意地看他,要拉开灯。
小狗儿忽然抱住他的胳膊,求他别开灯。
容之州一愣,他这么个脾气,什么时候用过求这个字儿。
小狗儿头低的不能再低,心里怕的要命,他真不敢亲口说出这件事儿,真像是撕开他的心似的,又心想,要是我把后头的事儿都告诉他了,他会把我怎么着?他最后悔就是那天没养好自己就从倚红楼跑了出来,叫一个过路的都能把他糟蹋了。
他要骂死我了,打死我了,恨死我了……小狗儿都不怕,他最怕的是容之州不要他了,不想再见他了。
那才真是活要了他的命了。
“你这话还一个字没说先哭个什么劲儿?”容之州哭笑不得。
“清姐儿她、她看见我被姚副官……”
话一出口,容之州眉头一皱,好像想起这个人这件事儿来了。
“被姚副官吊起来干……”
“行了行了!”容之州打断他,心里一阵烦躁。
也怪他没有往这边儿想,还以为就是兄妹吵架他还劝一劝。
也是的,叫妹妹看了自己被人这么糟践,哪儿能去见,见一次就锥心一次,跟被人再吊起来一次差不多了。
小狗儿一听他这么个口气,剩下来的话本来是不敢说的,可是他忽然就很想把自己都给剖开了给容之州看看……让他先把自己给看清楚了,免得以后再把他丢在一边说他是脏东西……
他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这个人啊,晚一天被他扔掉,就更多一份痛,他不想让自己痛死的啊。
黑暗里飘进槐花暗淡的香气,他们就这么相对而坐,相顾无言,容二爷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他,小狗儿是在想怎么弄死自己。
“二爷……”小狗儿忽然开口了。
容之州一惯是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二爷……等我说完这些话,你要是恨我,你就打死我吧,别不要我。”
容之州隐隐觉着他要说什么大事儿,可又觉着他这是要以退为进先要了自己保证然后好犯错误呢,不是很想吃这套。但容之州宠着他呢,这么点儿要求,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还是答应了。
那头小狗儿得了他的话可是一点儿也没安心,反而手更抖了,他从来没抓住过容之州的手,总觉着现在再不握一下,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了。
容之州就见他轻轻捧着自己的手,把脸凑过来在他的手背上,极其珍重地蹭了蹭。
容之州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儿,还没心里一乐说他跟个小狗儿似的呢,就听他用一种绝望的哭声儿,一边儿蹭一边儿说:“上回从姚副官那儿替了清姐儿,出来,我又叫人……叫人在雪里糟蹋了……二爷,那时我真想死了好啊……”
小狗儿滚烫的泪擦在他的手背上,容二爷一愣,彻底回不过神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