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匪夷所思啊。一个父亲要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做诱饵，就为了逮捕一个所谓的罪犯，然后耀武扬威？”帕特洛克罗斯身子伸展程十字型，安提洛克斯正蹲在他身下为他整理衣着。

“虽然背后议论城主家事欠妥，但我的确听说，为了这件事，城主夫人大闹了一场。”安提洛克斯整理好主人衣服下摆，优雅地站了起来，继续为帕特洛克罗斯整理衣领。

帕特洛克罗斯有些不情愿地抬起下巴，安提洛克斯的手就在自己脖子那儿来回穿梭，身手敏捷而让人舒适，他的确是个好管家，虽然有时候也管太紧了。帕特洛克罗斯撇撇嘴。

“怎么了，少爷？”主人嘴角的小动作，安提洛克斯自然心知肚明。

“没什么。今晚你会和我一起去，对吗？”

“当然，少爷。”

帕特洛克罗斯舒了一口气。

“您一个人会害怕吗？”安提洛克斯笑了。

“害怕？”帕特洛克罗斯扭过头，“害怕的话……”他想了想，“如果是阿喀琉斯……我想，我不会害怕。”

“是吗。”安提洛克斯拿来挡风的外套。

帕特洛克罗斯转过身穿上。“我更担心他会来……安提洛克斯，你知道吗？上次他和我说过，阶级和地位越高的人，血就越臭、越难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血已经很臭了……所以他不喜欢，他不会袭击我。城主女儿再怎么说地位也比我高，她的血一定比我还臭。”

安提洛克斯手握成拳掩住嘴笑了一下，生硬的声音难得柔和下来:“少爷，您的话听起来像在骂人。”

“是吗？”帕特洛克罗斯也笑了，“骂谁谁知道，哼……”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血都很臭，阿喀琉斯就不会被吸引过来了，那样就不会有危险了。安提洛……”

帕特洛克罗斯边嘀咕边走，在他回身的那一下，安提洛克斯举着一条什么给他戴在了脖子上。

“这是什么？”

“大埃阿斯先生给您寄来的镀金十字架。”

帕特洛克罗斯低头抓起礼物，认真地看了一眼。

“为什么会给我这个？”十字架在灯光下发出光泽，雕刻十分精美。

“大埃阿斯先生来信说，贸易进行得不太顺利，拖延了回国的时间。他听闻此事，十分担心，只能托人带回镀金十字架保您平安——他的心意。”

帕特洛克罗斯松手，十字架重重落回他的胸口，发出闷闷的碰撞声:“他考虑的还真够周到。安提洛克斯，再温情的事情从你口里转述出来真的索然无味，你该学学怎么措辞。”

安提洛克斯默默跟在帕特洛克罗斯身后准备出门，不料帕特洛克罗斯突然停下，眉头紧皱。

“不行，安提洛克斯，不行。”

帕特洛克罗斯说完，摘下镀金十字架。

“我不可以戴这个。”

“为什么？”

“阿喀琉斯他怕这玩意儿呀。”

“您说十字架是'这玩意儿'？”安提洛克斯沉静的面容略微扭曲。

“我想我该戴上它。”帕特洛克罗斯送胸前内搭口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硕大的红宝石链坠，宝石周围镶着淡紫色碎钻，闪耀的碎钻组合成了三只围绕着红宝石的蝙蝠。

宝石熠熠生辉，几乎盖住了屋内通明的灯火。安提洛克斯大惊失色，极力保持镇定却还是说了句:“您疯了。”

“不，我很清醒。”帕特洛克罗斯抬头，坚定地望着安提洛克斯，“阿喀琉斯送给我这块宝石，我不能背叛他。”

“背叛？”安提洛克斯露出牙齿。

帕特洛克罗斯不为所动，静静地将血色般的红宝石挂在脖颈上，金色的链条衬得他的肌肤更加温润。

“我们走吧，安提洛克斯。”

夜晚晴朗。与阿伽门农的卫队汇合安排战术后，帕特洛克罗斯与安提洛克斯躲在了指定的墙后。

“看看那姑娘。她害怕得哆哆嗦嗦，还没被吸血就已经脸色惨白。”

“您说这种话很不厚道，少爷。”

“看那颗星星，安提洛克斯。还有远处零零碎碎的灯火。我想起小时候一家人晚餐后一起散步，我跑在前面，追着逐个亮起的灯光跑，你跟在我后面。”

“我记得，少爷。我总怕您摔了。”

帕特洛克罗斯转过脸对安提洛克斯笑:“那时候多快乐呀，安提洛克斯。”

由于背光，安提洛克斯看不清帕特洛克罗斯的表情，他听出少爷的声音带着追忆一去不复返的快乐的落寞。

“我永远在您身边，少爷。”

安提洛克斯说。

“我知道。当然。”

帕特洛克罗斯不以为意地扭回头，悄悄把脑袋探出墙头。

“他会来吗？上帝，希望他别来。阿伽门农的卫队凶神恶煞，他很难逃脱的。”

安提洛克斯清了清嗓子。“与您分别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者说，也许他很久没有进食了——若今夜他出现是处于饥饿状态，他会六亲不认、胡作非为的。阿伽门农正是这个想法。”

“那他还出卖自己女儿？”帕特洛克罗斯缩回脑袋，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以为自己女儿的血很香吗？”

“少爷。”安提洛克斯提醒道。

“算了，与我无关。安提洛克斯，千万记着不要说出吸血鬼的名字，被他们知道了就更麻烦了。我还想救他一命……算我的失误就好了。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少爷。”安提洛克斯说。

帕特洛克罗斯投来看叛徒一般的目光。

“我不同意又能怎样呢，少爷。”安提洛克斯叹了口气，“我只祈愿您平平安安。”

“你真是个好管家，安提洛克斯。”帕特洛克罗斯快活地笑了，“谢谢你。”

安提洛克斯还来不及回答，骤然狂风大作，是帕特洛克罗斯与大埃阿斯相会的夜里的阴森的风。

“他要来了吗？”

枯枝窸窣作响，寒鸦惊起，振翅掠过头顶，头下斑斑点点的黑影。

“他来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