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很温暖，整座山都住满了飞鸟走禽，从山脚到山顶，鸟叫声虫鸣声不绝于耳。

我曾经多么喜欢啊。

宋北渚站在山脚，心头这般柔软的想，可脸上的戾气和手里黑雾缭绕的拂尘格格不入。银白色的发丝被风吹起，盖住了深邃漆黑的眸子，太阳穴处的骷髅头被月色照的分外阴森。

他嘴角勾起一个痞笑，一挥手，山脚一圈燃起熊熊烈火。

沿着青色的石头铺成的小路一路往上走，不用看路，宋北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得清清楚楚，半山腰有四座亭子，在亭子四个角都安了会发光的鲤珠，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其实也挺喜欢的，一把火烧了，还怪可惜的呢。

宋北渚心下这么想，但手指上依旧窜出了火花，一个弹指，火自觉地围了一个圈。

宋北渚失去了慢慢走的耐心，捏了个诀就飞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顶。

气势恢宏的清平道观就伫立在眼前，如今翻修的愈发壮观宏丽，真真不像求仙问道的派势。

宋北渚把剑收回腰间，往山下又扔下一个火苗。

周枫狸一身冷汗从梦里醒来，看到了坐在窗户上太阳穴处的骷髅头在阴森森笑着的人，问：“阁下是?”

宋北渚轻轻抚着手里的拂尘：“师父，是我啊。”

床上的人猛地一惊，反应之间已然把长剑刺向窗户前的鬼魅一样的人。

宋北渚没动，任剑刺穿自己的身体，金属撕裂肉体的声音，让宋北渚有些兴奋，眼里的火光跃了跃，伸手握住了刺穿自己肩头的剑，笑道：“师父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杀死现在的我吗？”

周枫狸听到这样的声音，发狠把四棱的剑在宋北渚身上转了个圈，肉被搅作一团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宋北渚狂笑起来，骷髅头眼眶也冒起了红光，周枫狸抽出剑，怒骂：“无耻之徒！与妖怪精魅同流合污！”

宋北渚看着自己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眸子一冷，嗤笑一声：“你又有多高尚呢师父?唤你一声师父，可委屈我了。”

周枫狸故作镇定的擦拭着自己的剑，问：“你是来寻南渡的吧?”周枫狸说着，退后几步，狞笑起来，本就发皱的脸挤在一起，让人泛呕，“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了！”

宋北渚原本笑着的脸猛然变了颜色：“我的南渡在哪里？”

周枫狸笑得发癫：“他的五脏六腑被我们掏出来了，熬成了仙丹，全观都吃了！至于肉身，扔在鬼林早就被野狗吃了！所有人都能长生不老了！”

宋北渚抚着拂尘，修长的手指有冷光闪过，竟意外平静，让周枫狸有些摸不到头脑。

沉默了许久，宋北渚开口：“仙丹还有吗？”

周枫狸一听，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起初还以为宋北渚是为南渡来寻仇的，最后也敌不过长生不老的诱惑，立即换了一副嘴脸道：“有，在南亭……啊！”

宋北渚的拂尘刺破了周枫狸的心脏，周枫狸把眼睛瞪得如牛眼：“你……这是做什么?”

“杀你啊。”宋北渚微微笑着，“长生不老?你们不配！你们，全都该死！全都要去陪葬！”

周枫狸看着刺进自己心脏的拂尘，反倒不惧死亡了，仰头看着宋北渚：“那也多亏了你呢，宋北渚，是你啊，亲手把南渡送给我们的不是吗？哈哈……”

宋北渚抽出拂尘，脸上的悲戚神色再也盖不住：“所以啊，我们同归于尽啊。都去向南渡赔罪。”

窗外传来道观弟子的惊叫声和泼水声，那火却是越来越大，把房间映得通红。

南渡，我来陪你了……

南渡，我要和你一起在南边做恶鬼，痛痛快快杀遍这世人，看血流成河，看他们生离死别……

南渡，南渡……

“小道士！”

宋北渚走向火光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什么都没有，垂了头，无奈告诫着自己，只是幻觉罢了，我的南渡，再也回不来了。

“嗷呜……”

大型兽类的嘶吼声，这次是真真切切落入了宋北渚耳朵里，这声音，这声音是青虎阿佛！是南渡的阿佛！

宋北渚捂着伤口，一步一步朝青虎叫唤的地方走去，染了血的拂尘与一片火光极其相配。

在火还未烧到的地方，遍体鳞伤的青虎蜷在还在鲜嫩的绿草上，看到宋北渚放下了戒备的神情，皱了皱眉，又委屈地叫了几声，往它怀里舔了舔。

在它怀里，窝着一个成透明体态的银发小孩，闭着的眼皮上有青筋露了出来，鲜血流动的痕迹都隐约可见，若有若无的呼吸让宋北渚的心紧了又紧，他抬手抹掉从眼眶里流出的血，蹭了蹭太阳穴处还在低低呜咽的骷髅头，轻声安慰道：“别哭了，我找到南渡了。”

他缓缓伸出手，抱住了已是孩童形态的南渡，闭眼轻笑：“南渡，我要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