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事情，于三号而言，并非全然想起，只是，他和她的事情，细细密密的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也并不是清晰一如昨日，都笼上了一层纱，一时间，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这个过去有没有造假。

彼时，他是沉浸在血雨之中的雇佣兵，而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生活在和平之中的医学生，很老套的相遇，他在国内休假的时候遇到仇家，阴沟里翻了船，而她，恰巧有一颗慈善得愿意救济流浪的猫猫狗狗的心。

第一次触及到和战友情谊不同的温柔关心，他痴迷于混乱血腥之中的心微微悸动，可是，当他伤好了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离开，毕竟，她和他之间，隔着天堑，他情愿她在和平之中安稳度日，也不想自己将她拉入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中。

再次相逢之时，他依旧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而她，已然成为了一家大医院的外科医生，虽然从象牙塔进入了复杂的社会，但是她依旧善良如初，哪怕多上了几分警惕，也依旧救了他这个陌生的麻烦。

包扎的时候，她记起了他，一双水眸之中再次带出几分关怀的暖光，就好似久别重逢的故友，她坐在他的身边，问了很多很多，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他便笑着摇摇头，胸腔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普通人的和乐。

伸手便可触及到光明和温暖，他沉沦了，也成功了，常年刀尖舔血的他，身上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神秘感和岁月感，在她周围的人之中卓尔不群。

她的眸光之中多了羞赧和爱恋，于他而言，就好似能让人上瘾的毒药，他一时间无法自拔，也不愿从中抽离，总是想着，他可以保护得了她。

提前退休，提前解决掉那些有可能造成威胁的尾巴，他几度在生死线上挣扎，心却始终是甜的，他每每踏出沾染着鲜血的一步，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了一分，而道路的终点，是单纯幸福着的她，他如何能不甘之如饴？

婚礼很简单，他本就是孤寡之人，以前的一众相识他也早早断绝了来往，而她，家族也并不复杂，仪式之后，他坐在这和乐融融的餐桌之上，恍惚如隔世，他原以为，这种平淡安乐的生活，他永远无法触及。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分开他们的，并不是他每每梦魇之中的仇敌，而是避无可避的永恒末日。

这一路，他护着她，在獠牙的间隙之中挣扎求生，刚开始时，他还有那个自信，可是，到了后来，丧尸开始升级，他却始终没有激发异能…

记忆在这里断了层，三号努力回想，却徒余枉然，他抬起头，看着那往日的和美，幽幽叹上一口气。

“像你这样求着我的，我还从未见过，我可确定不了，你不会死在手术台上！”

“疯了却还是忘不了她，想死又死不了，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当个提线人偶。”

“我认得你，只是，好不容易才从泥沼之中抽离出来，再度回去，你当真甘心？”

“只要可以忘了她，我的身体，任你处置。”

“这个交易，想来我也不亏，可以达成。”

那个时候，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恳求那个人的，绝望，还是悲痛欲绝？

自己选择遗忘，三号轻声嗤笑，他还真是个胆小鬼。

穆巧从许祎的身后探出头，打量着神色急剧变换的三号，有些害怕，下一个瞬间，这个本就疯狂的人，会真的变成一个毫无价值的疯子。

“我是不是做错了？”见三号沉浸在记忆之中挣脱不出来，穆巧有些后悔，她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许祎轻轻摇摇头，他并不是在安慰穆巧，而是穆巧的方法和他准备采取的方式异曲同工，倒不是他好心给这些人找回记忆，而是他想要从这三段记忆之中找取相同点和不同点，好间接探寻一下幕后之人的行事风格。

穆巧没有许祎想得深，但是，她想了想，男主也不大可能包容她的错误，所以也就稍稍安下心，她看得出来，三号和之前的两人都不同，他的崩坏，似乎不全是幕后之人的手笔。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当三号再度睁开眼眸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他看着相互偎依着的两人，心下突然生出些许的绞痛。

“你的记忆，都恢复了？”穆巧眨了眨眼睛，话语之中带上了几分好奇，三号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他的故事肯定也与众不同。

“父亲的催眠并不是那么好解除的，如果全部记起来，恐怕，我就不能好好的和你们对话了。”被血色覆盖的最后一点区域纹丝不动，三号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遗憾。

催眠？新的线索已然解锁，许祎和穆巧四目相对，如果是催眠的话，一切的事情就都能说得通了，只是，三号已然知晓是催眠，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和幕后之人并非从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说来你们也许会不信，我早就疯了，是父亲让我找回了神智。”三号说到幕后之人的时候，并没有像小九和七号那样自然流露出害怕的神色，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愫，既像是感激，又像是防备。

三号的话佐证了许祎的猜测，他微微歪头，若有所思，然后开口询问道：“你的爱人，是他害死的么？”

“不是。”三号神色之间带上了几分惊讶，似乎有些不大明白话题是怎么朝着这个奇怪的方向发展的。

“你是在末日之初觉醒的异能么？”穆巧没有去打扰许祎的思索，轻声问道。

三号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藤蔓捆绑着的双手，轻轻摇摇头，然后抬眸看向穆巧，难怪，他会认错，她和她一样，身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

“我一直都没有觉醒异能，所以，才没能保护得了她。”眸色之中不由自主的加上了几分黯然，三号却还是如实做出了回答，“我们在末日挣扎求生了几十年，最终，我还是没能护得她周全。”

几十年？许祎微微一怔，虽然穆巧早就说过时间对不上，寿命有问题，但是，三号的情况，太过直观，所以，他直接指了出来：“你婚后过了许久才是末日，末日又生活了几十年，但是，现在的你，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