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宅子里寻了一圈，也没见着简淮。她叹了口气，拽着子画使了些小手段才得以出门。

“小姐，小姐，若是老爷问起来？”

“就说是跟着少爷一起出来的。”简岚口中的“少爷”，自然是指她哥哥简淮。

“好。”子画诺诺地应了一声。

出门时，天色早已全黑了下来。

两个人顺着门前的大道，向着灯火最明亮的地方走去。

简岚在简家极少被允许出门，仅有的几次也是跟着简淮一起，识得的路不多。偏巧子画也不太识得这城南的路，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护城河边。

河边多得是三两成群的男女，结伴许愿放河灯；也有害羞的少女，不敢与心上人同往，只远远望着。

天空中挂起的彩灯赤橙色一片，仿若真能将这城墙团团围住。人们手里提着的河灯，荷花的，小动物的形状，像是天空中飘落的点点星光。

这灯光艳得一如白昼。

简岚此时正被街边摊上吹的糖人迷住了，兴高采烈地一下子买了四只，两个人四只手都攥满了，她才左看看右看看地，没买最后那两只。

简岚的注意力都还停留在刚拿到手里还带着些余温的糖人身上，一转身猝不及防地同一个“路人”发生了相撞。

入眼的是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左右两侧胸膛处各黏着一只糖人。左边是只猫，右边是只鱼，就这样突兀地黏在那人干净明朗的白色长衫上。

呦，还挺对称啊。

简岚正了正衣衫，将那罪魁祸首的糖人拽着竹签子从那人身上拔了下来。在一阵撕扯之后，那月白的长衫上还是留下了两坨污渍。

“抱歉……”一抬头，看见了秦子枫那张木头脸。

啧，果然是人靠衣衫马靠鞍，这秦子枫原来穿上这白衣也是一个卓然而立的少年郎。就是这木头脸有点煞风景。

身后的子画见是秦子枫，向后退了两步行礼，怯怯地喊了声“姑爷”。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秦子枫见简岚身边只跟了个小丫鬟，皱眉道。

“我跟着我哥来的……”脸不红心不跳。

还不待她说完，秦子枫就皱着眉打断了她的话：“简淮刚刚同我在一起。”

“哦”简岚完全没有谎言被戳穿的自觉，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我知道了。

简岚就此准备要走，没走两步就被秦子枫的手紧紧攥住了手腕。

子画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看着如同被挟持着的自家小姐与新姑爷，竟一时觉得有种怪异的和谐。

“我的衣服。”

“明天你洗。”

又不是没人给你洗？简岚忍不住心里吐槽。你还撞坏我两只糖人呢？赔吗？

秦子枫人高腿长，步伐大，许是照顾着她，才没有像今早一样被他拖着走。

秦子枫原本是要将简岚先送回家的，路途中遇见了卖荷包的小贩，热情地向两人介绍。

简岚看起来也颇有兴趣，左看看右瞧瞧，更是挣扎着要跑到另一边去。眼前的一个红色荷包一下子吸引了秦子枫全部的视线，想着简岚就在这儿，总也不会有什么事儿，手中的力道逐渐地放松下来。

眼前的这个荷包正红色棉布打底，上面彩色丝线勾勒着交颈而卧的两只鸳鸯，两三条波纹表示湖面。丝线的材质看起来很劣质，绣的手法也很毛糙，只是看得出来绣的很是用心。

“这……”卖荷包的小贩见秦子枫直盯着那个在一堆精美的荷包中看起来最为不堪的，心下一慌。

“这……是家中幺女绣的，女工实在不佳，匆忙中被贱内带了出来，污了客官的眼还请见谅。”中年人弯着腰躬身赔罪。

“能否卖给我？”秦子枫问。

不知怎么，看见这个荷包，就想起了从前的简岚，那个温婉的小姑娘。他对她的印象极少，只有少数几个画面以及最后她血淋淋地躺倒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这样的荷包她曾经也送过一个给他，那时他觉得不过是女孩子家喜欢的玩意儿，随手不知放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他从前，无意于那小姑娘，却不知道她在不经意间对自己情根深种，以至于到了最后，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只是，现在的这个简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

只是一会儿的愣神，等秦子枫买下荷包后身边早已没了简岚的影子。

再次见到简岚时，秦子枫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得厉害，如同要炸裂一般。

一堆男人中混着两个女子，眉开眼笑的两人将装满酒的碗一碰，随后尽数灌进了自己嘴里，真像是在灌白开水。

周遭的男人起哄着，口中念念叨叨“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反而让人群中间的那两名女子愈发不服输起来，一碗又一碗地往自己嘴里灌。

觥筹交错间，酒水哗啦啦的流动声，男人一声高过一声的起哄，以及男人在夜里小声的淫笑，如同肮脏粘稠的唾液，让人恶心。

那些男人的目光黏在简岚及那女子因为醉酒而有些泛起红晕的脸上，胸前，腰侧……秦子枫恨不得当场上去将那些人的眼睛一一挖出来，让他们瞧瞧觊觎自己女人的下场。

最后还是忍住了。

隐忍着自己的愤怒上前，一把将简岚端起碗扫落，霎那间酒水四溅，瓷碗落在桌子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简岚见那酒水飞溅，下意识地闭了眼睛。有一部分水溅到了脸上，想拿袖子随意擦擦，突然就看见对面那个女子“呕”地一声皱着一张脸开始呕吐。

“小姐”

她周遭的小丫鬟上前，将手帕恭恭敬敬地递给她，又朝着后面的几个人吩咐了一番。身后几个劲装的侍卫皆是微微前倾，观察着情况，右手皆紧紧按在尚未出鞘的剑柄上。

“我赢了”简岚开心地一拍桌子，眉眼之间难掩笑意。

“跟我走。”秦子枫说着强硬地拽了简岚的手腕，就将人往门外拖。

有几个人认出了秦子枫，一番交头接耳后众人皆惊恐不已，作鸟兽状散去，慌乱中噼里啪啦凳子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