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来看你啊。”简岚不自觉地弯了眉眼，看着他笑。

“我有什么好看的？”喻文桦对简岚的俏皮话显然很受用，笑得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他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去为她倒茶，熟练地绕过琴架，摸向了他身后的那个小桌子。

简岚回头丢给老鸨一锭银子，看着她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才回过头来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屋子里面那个动作略有些笨拙的男人身上。

“当然是人好看啊。不然你说我还能惦记你什么？”简岚跟自己亲近的人口无遮拦惯了，有些东西想都没想就蹦了出来。

虽然简父他时常严肃地告诫她，在外面万不可如此，否则可真是要惹下大祸的。结果回回都被简岚几句俏皮话逗得没了脾气，心里早便饶了她这丫头。

况且喻文桦他，简岚并不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有什么需要隐瞒，需要小心翼翼地说话的。

简岚与人交好全凭面相，像秦子枫脸上线条太过锋利，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简岚便下意识地觉得他不好相与。而喻文桦则长了一张贼会讨人欢心的脸，面色白净，线条柔和，搭上一身的白色长衫，俨然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

端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皮囊而已，倒是劳烦小姐记挂了。”喻文桦这话说得，让简岚一下子便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怕不是触到了他的痛处。

“你……生气了？”简岚小心地抬头看他。

喻文桦正端着一碗茶水向简岚缓缓走来，他眉目低垂，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注意着脚下还是茶碗里的水。

“我向来口无遮拦惯了，你莫要生气才好。坐吧，你不必与我这般的客气。”简岚怕他看不见，绊到桌子角，主动地从他手里接过茶碗放在桌子上，牵住他的手将他带到桌子旁。

凑近了，简岚才从他的身上闻见了一股子浓烈的脂粉味儿。那个味道，该怎么形容呢：似乎因为喻文桦身上不是很多，远了闻不到。但是凑近了，很香，香得让人觉得恶俗，一种很浓烈的女人用的脂粉味儿。

简岚下意识地便远离了些，拽着秦子枫的手就这么松开了。

“你这里可留宿过女人？”简岚问，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脸，生怕他看见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望。

可是转而一想，这里可是青楼，男人女人留宿在这里，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可是嫌脏了？

喻文桦还是没问，也没回答简岚的问题，只安静地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还是浅浅的一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简岚只是觉得难过，倘若他不是生活在这烟花柳巷之地，必然会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迷倒整个京城的女子的那种。

喻文桦还在笑，笑得简岚愈发得难过起来。

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皆是喜怒不形于色，哭笑皆是一般的面孔，直看得简岚心里怪怪的。

喻文桦摸索着将茶碗推到简岚面前：“你喝点水，我泡了桂花在里面，尝尝。”

简岚眼尖地一下子就瞧见了喻文桦随着动作露出一截的细白得胳膊来，上面印着一道刺目的红色伤痕，看样子也还是前几天才有的。

他手上的伤很多，许多都是陈旧的痕迹。白色的新肉长出来代替了原本的红色的印记，但是依旧看得出当时状况的惨烈，小的大的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磕碰后留下来的。

简岚端起茶碗来，尝了一口。很清淡的桂花香，看来是秋日里花开时便早早地摘下来的。

香气几丝几缕地飘散开来，萦绕在简岚鼻尖，一如他这个人悠长而宁静。其中还加了蜂蜜，入口甜丝丝的，简岚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然而现在她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放在喻文桦的手臂上，尝了几口还是忍不住问他：“味道不错。你的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呀？”

“没事儿。就是在琴架上磕了一下，用不了几天就好了。”说笑着不留痕迹地用衣袖遮掩住了自己手臂上的伤。

“你这里有伤药吗？下次我带些给你吧。”

“也好。”

“你这次，便不怕你夫君再寻来了。”秦子枫想起那日清晨的那一记极重的踹门声，事后他还不得不花银子请人填补了门上裂开的缝隙，便觉得有些好笑。

“你怎的知道那是我夫君？”那日她便也只是猜测那来的是秦子枫，那喻文桦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虽眼盲，心却不盲。”

“对了，你刚刚如何知道是我？”简岚静静地瞧着喻文桦那双眼，依旧是那双空洞无光的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你与别人不同。”

“哪里不同？”简岚突然凑近了他的脸，想看个究竟。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一寸不到的距离，近到简岚的鼻尖都快要贴到他的脸颊上。

他呼出的热气都喷在简岚的脸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去。喻文桦的每一次呼吸简岚都能感觉到，就连细小的鼻翼的翕动，简岚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很奇妙。

“哪里都不同。”喻文桦也突然朝着简岚凑过来的方向将自己的身子靠过去了一些。

简岚看着视线里那张突然放大的脸，鼻子已经贴到了自己鼻尖上，近的两人似乎都要亲上去了，吓得简岚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都没稳住心神。

简岚从未跟一个人挨这么近过，如此这般也只不过是想捉弄一下喻文桦，却没想到到最后反而捉弄了自己。

“哈哈哈--”喻文桦听见响动后，忍不住大笑出了声。他鲜少这样笑，一直觉得实在不文雅，可是现在他根本忍不住。

“喻文桦，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瞎子啊？”简岚恼羞成怒。

“你自己瞧不出来吗？你这明眼人倒是比我这个瞎子还要眼盲。”喻文桦笑得很是开心，简岚想若是他那双眼是完好的，此时定也是盛满了笑意的，散着亮晶晶的星光的。

简岚一时之间被他堵得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