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然回家时，家里还是昨晚那样，就是一点儿人气也没有了。

他是在街边和宋野通的那个电话，那边声音一出来他就后悔了。

冬天的风多冷啊，还要在这么冷的地方，听那么冷的话。

可是他又庆幸。

多亏这么冷，才把他从那么些不切实际的东西里拉出来了。

不至于摔的更难看。

他动作缓慢的把昨晚没收拾的沙拉倒进厨房的垃圾桶,窗子上有模糊不清的痕迹，字体都不清楚，可林沐然知道那是宋柏留下的。

他其实有点羡慕宋柏。

还是一身干净。

可能，跟自己这种人接触多了，也会变得像自己一样没了一种叫单纯的东西吧。宋柏跟他在一起，总是在生气。

《天真有邪》都在说，最残忍的事，不过是在一瞬间把一个人变成大人。

他可能从来都没干净过。

怎么能再把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拖下水。

他说不清楚是谁对他残忍，他出生在这个世上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怪罪的。

他从不真正清楚自己的母亲是谁，可能是一个比站街好一点的高级妓，可能是一个几百块钱一夜的。

林沐然触到窗子的手抖了抖，他不太喜欢很明亮的环境，晚上总是不开灯，窗帘也总是不掀开。

夜晚只剩他一人敲打着键盘的声音，可能反而使他更心安。

这是病。

隐藏在无害的皮囊下的灵魂可能仅仅只是隐藏了爪牙的懦弱豺狼。

手机又在响。林沐然第一次萌生出一种想法，把手机从19楼扔下去。

林沐然还是接了，传来的是李姨又刻薄又蛮横的声音：

“小林啊，怎么没来送钱？”

不知道是林沐然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他总觉得李姨又蛮又冷的情绪只是想掩饰---惶急。

“今天一个学生出事了，所以……”　林沐然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匆匆打断。

“就你事多！”李姨冷哼一声，“你再不来，这孤儿院我可就卖给别人了。”

“你说什么？”林沐然温和到几乎温顺的嗓音一下子冷肃到冰点，听起来像似笑非笑。

“我……”李姨一下子没敢接腔，又觉得在林沐然面前失了面子，只好色厉内茬的接话，“我随便说说怎么了？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我明天会去的。"林沐然也不怼她，就应付了一句挂了电话。

怎么就没人能好好说句话呢。

怎么就，没呢。

林沐然把手机关了机，伸手把窗帘全部拉上，屋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像诺大一个房子就剩一个空壳和自己了。

就像他自己。

林沐然想起宋柏扔在这里的一包烟，摸索着去找，在柜台旁摸到了打火机和烟盒，旁边是一个柱状形的东西。

林沐然拿烟的时候把那玩意碰掉了，落在瓷砖上发出沉闷的断裂声。

林沐然点燃烟之后才想起，好像是洛宸的什么东西。反正在这屋里，连人都不值得洛宸念想，更何况东西。

林沐然没去管，只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打火机的火光，像是最后的温暖。

听说戒了烟之后又复吸的人，烟瘾会更大。就像接触过温暖的人，回到黑暗，又冷不防被温度撞个满怀，更加痛苦。

脑子不大清醒。

林沐然歪着头思考良久，笑了。

不就是那句话吗，如果我从没见过光明，或许我可以忍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