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人远比救一个人容易。你若是怕我出卖你，何不直接杀了我？”宣沈痛得整个人一直在抖，可他还是冷冷地看着宣乐林，仿佛一身的伤痛都不是自己的。

下丹田受到冲击，金丹出现裂痕，宣沈的境界已经有了下跌的趋势。

“我有什么可供你出卖的？”宣乐林笑着摸了摸宣沈沾着血污的头发，“想太多是病，得治。”

宣沈昏了过去，也没机会再多说什么。宣乐林把宣沈捞起来扛在肩上，接着往外走。洞泉的水牢是玄天门至宝，向来无人守卫。开派立宗的老祖留下的九九八十一道阵图，足以压制飞升以下的修士，放眼整个修真界，手里没有信物断是进不来的。纵是宣乐林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信物开路，在水牢里也会被压制修为，如同一个凡人。

“问道一百载，阿弟以为只有你自己是聪明人吗？”宣乐林一声叹息。

宣沈昏了过去，梦里也不得安宁。一会儿是儿时看起来玉雪可爱的宣乐林一见到他就咬牙切齿的样子，一会儿是宣乐林十年前爹救回来、被人断了本命剑、痛到昏过去的样子，一会儿是宣乐林不知从哪弄来了玄天门开启洞泉水牢的信物和水牢地图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救他。宣沈心里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

再醒来的时候自然也没有高床软枕，宣沈感觉到自己被粗暴地扔在地上，不远处的火堆烧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望了望四周，觉得自己该是在一个山洞里。

宣乐林也倒在地上，宣沈一低头就能看到他，脸色苍白，眉头皱着，这样被盯着看却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全然没有往日的警觉。

水牢里威压很大，待久了有损根骨。宣沈本就伤得不轻，在里面更是度日如年。宣乐林毫无准备地闯进来，受的暗伤也不轻。宣沈想不通自己这个便宜兄长为何要救他，还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宣沈没动，过了会儿宣乐林才转醒。鬼使神差地，宣沈都说不清自己怎么突然闭上了眼睛。宣乐林看了看宣沈，指尖搭上他的手腕，将一缕真气度过去查看宣沈的情况。

宣沈忍着没把陌生的真气驱逐出去，任由它在自己体内循环了一个周天。宣乐林了解了宣沈的伤势，推了一下宣沈的肩膀，“醒了就睁眼吧。”

宣沈定定地看着宣乐林，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你为什么救我？”宣沈又问了一次。

“你只会说这个？无不无聊啊。”宣乐林从乾坤袋里找出药来粗暴地拍进宣沈嘴里一颗，自己吃一颗，随即打坐恢复起来。

宣沈也打坐运功，修补自己的金丹。宣乐林运行两个小周天就睁眼了，一边安安静静地给宣沈护法，一边考虑着怎么逃出去。

闯了玄天门的水牢，又带着宣沈入了玄天门后山的禁地，宣乐林这回是把玄天门得罪个彻底，要是被抓到了下场不会比水牢里的宣沈好。

宣沈的伤恢复个七七八八了，终于睁开了眼睛。宣乐林无聊地在识海里演剑，剑气轻微外泄，看见宣沈睁眼才停下来。

“兄长还是同从前一样。”宣沈的口气有几分怀念的意味。

宣沈从一开始就明白，宣乐林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极品根骨，道心坚定，修炼勤奋，八岁筑基，筑基后外貌成长就变得缓慢了，是以八十岁金丹大成时仍是少年模样。如果说宣乐林的人生中有什么污点，那就只有一个宣沈了。

宣沈是宣乐林十多岁的时候宣乐林的父亲宣力扬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他说这个孩子叫宣沈，是他的二子。从此，宣乐林的人生里多了一个弟弟，一个来路不明的、一出现就夺走了他父亲全部关爱的弟弟。

少年时的宣乐林和宣沈的相处充满了宣乐林单方面的火药味。但是这位矜贵的宣家大公子是不屑于小人伎俩的。他不喜欢宣沈是摆在明面上的，却也不曾对他做过什么，只是默默疏远了父亲，不及弱冠就独自离了家，拜入九霄剑宗。

如果说宣乐林有什么秘密是宣沈知道的，那就只有十年前的那件事了。宣沈并不知道宣乐林经历了什么，只见到那年宣力扬突然抱着昏迷不醒的宣乐林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宣乐林的断剑。

九霄剑宗是剑修门派，门下弟子不多却个个实力非凡，有跨境界对敌的本事。可以说九霄剑宗的名声是靠每一代弟子打出来的。外界也有一些关于九霄传人的传说，比如这一门剑修一生只有一把剑，要自己亲手锻造，手中的剑便是自己的道。

宣沈看见了宣乐林的断剑，便知道他被人截断了他的道。这种影响会直接投射在命运长河，这个天之骄子算是毁了。

宣乐林醒来之后性情变了不少，宣沈也很少再看见他了，更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时候冒险跑来救他。

而此刻宣沈觉得，宣乐林还是那个骄傲的大少爷，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即使他随身携带的是一柄断剑。

宣乐林笑了下，没问宣沈这话什么意思，或许是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或许是真的不关心这种事。

宣沈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看向宣乐林，“我们回家？”

宣乐林翻了个白眼，“这里是玄天门后山禁地，哪里是想走就走的。”

“那你怎么进的水牢？”宣沈换了个方式问。

宣乐林并没有隐瞒的意思，调侃地看着宣沈，“多亏了你的小情人碧央仙子偷了她掌门师兄的东西给我，让我务、必、救你出来。”

宣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那碧央仙子还真是倒霉了，一腔痴情给了你。”宣乐林笑眯眯地看着宣沈，“那可真是个因私废公的好姑娘啊。”

宣沈正色，“我无意利用她。”

“啧，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正人君子。”宣乐林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走吧，我们去探探这禁地有什么可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