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闲云野鹤
小说: 卿身相许否 作者:良玹 字数:2508 更新时间:2019-09-22 00:42:57
第十一章 闲云野鹤
蒲宁街上行人川流不息,绿瓦红墙间飞檐横出,商铺的招牌旗帜高高飘扬,一块玉佩被扔在县衙桌上。
“何大人可知这块玉佩从何而来?”他恬淡神色间透露出不可忤逆的威严,所拿杯中是上好龙井,散发着茶香。
何应然神色紧张,答道,“这……的确是下官之物,前几日失窃在府中,大人是怎么……”
白肃熙放下茶盏,眼里光波流转,“何大人,没有任何事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玉杯被他轻轻倾斜,茶水洒在地上。
“就像这茶水倒掉后,杯子上会留下茶叶的香气。用匕首杀人后,也会留下血的痕迹。你说是不是呢?何大人,你是聪明人。”
他表现得越是从容,对方眼里越浮现出慌乱,一丝冷汗从何应然额角冒出。
何应然知道,在这人面前再怎么掩饰,他也早就被看穿。他知道有一种狱卒,有很多办法能让囚徒说出实话,其中任何一种都能让囚徒感到生不如死的煎熬,白肃熙就给他那种感觉。
他心中一团乱麻,再也经受不住消磨,只有缴械投降,才能免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那日沈家兄妹去放花灯,一道目光将几人注视着,白肃熙察觉到躲在角落的黑影,不动声色朝那处靠近,追他至树林深处。
同黑衣人过招时,他夺过那人匕首将对方撂倒在地。
“很好,你竟敢跟踪我!”他冷笑着拿绳子绑了人,一把刀刃闪着危险的银光,挟持在他脖颈间。
男子跪下道,“……少主饶命!”
白肃熙揭开他的面纱,看到一张年轻的脸,颇有些面熟,好像在父亲的暗卫里见过。方才与他过招时,熟悉的招式让他更确信这点。他想到太守此时正独自一人,他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是父亲身边的暗卫,跟踪我做甚?”
祁寒答道,“属下奉命保护少主安全。”
白肃熙挑怒极反笑,“你觉得我需要你来保护?”他轻巧勾唇,一把卸下他左边臂膀,手段狠厉而迅速。
祁寒死命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哀求,他忍着肩膀脱臼的痛苦,良久后才深吸一口气,“少主武功高强,小人这点功夫在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相爷担忧您毕竟未经世事,心思单纯会遭人暗算,才派我和师弟祁夜前来……”
“下次编理由记得编得更好一些,用少爷我教你吗?”白肃熙冷淡地说完,他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单纯的人。
他从祁寒口中威胁出,父亲要对夏瑾奕不利,经一番波折,他及时赶到山洞救下了夏瑾奕。
否则那人若出事,他会因此愧疚一生,而那位姑娘的死竟只是为了提醒夏瑾奕不要再追查下去,白肃熙很为愤怒,父亲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白肃熙又想起在城门前忍着暑热,给患了疫病的人们诊治的夏瑾奕,那人被毒蛇咬伤后,半夜仍高烧不退,险些送去了性命……
想至此处,他既心疼又难受,愧疚得无法言当,他看着那人对自己感激的目光,他想把这一切都坦白,却又害怕那人知道实情,再也不愿理自己。
何应然跟父亲的属下有所往来,他身上的一块玉佩更证明了这一点。
西域进贡的美玉数量极为稀少,白雅臣把此种玉赐给忠于自己的下僚,这是只有父亲的亲信才知道的极为隐秘之事。
何应然曾在京任职期间,曾因贪污受贿遭到贬谪。他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答案已昭然若揭——此人就任礼部侍郎时,便已投诚父亲。
何应然面露哀切之色,“下官确和令尊有交情,公子也知道丞相大人的脾气嘛。下官若早知公子和夏大人交情匪浅,下官又岂敢做出这种事呢?下官对丞相大人的衷心,还请白公子明鉴。”
白肃熙冷笑道,“我父亲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啊。”
何应然刚松下一口气,就感到脖子上一凉,他怎么也没想到白肃熙竟要杀他报仇,难以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白肃熙擦干剑上的血,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瑾奕,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想伤害你的人我不会放过,就算是父亲,我也不会允许他伤害你。”
“瑾奕,再过两月我便要回京,还真是舍不得离开宣州。”
“嗯?宣州哪里好了,你这么喜欢。”夏瑾奕看似平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白肃熙嗔怪地想,这人明知故问,让我不舍的人是谁?话到嘴边,他又觉太过肉麻。
白肃熙笑了笑,“这里有美景,还有美人,我岂能不喜欢。记得我初来时,有人答应等湖上的莲花开了,便同我去泛舟。”
夏瑾奕恬淡寡欲的声音说,“……我记得。”
白肃熙调侃道,“可惜啊,这些日子事物繁多,刺客的事也没有结果,怕是那人早没了泛舟的心情。”
夏瑾奕仍坐着不动,却应他了一声,“嗯。”
白肃熙微感失望,按捺不住朝他走去,“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平铺的纸扇上墨迹未干,潇洒落着四个字,“咫尺天涯。”
他望着这诗,一时竟有些怔神,瑾奕怎会有如此之想法,难道他觉得他们之间还不够近吗?
夏瑾奕衔了微微笑意,“那日在夜市上,我买了把折扇,本打算送与你。谁料我遭到袭击,待回府,早就找不见那把扇子了,也不知道丢在哪了。这是我自己写的,比不上你的玉骨宝扇,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白肃熙轻拾起折扇,“你的字写得还挺好看的,你琴弹的那么好听,字也这么好看,诗也写得那么好,我的瑾奕怎么这么优秀?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回京城,你这么有才,我向皇上举荐你呀!”
夏瑾奕回避了他的眼神,“如今灾情已在缓解,想来在宣州远灾避祸也很好……肃熙,我并不想回京城。”
白肃熙打断他,“我这次回京要禀明父亲,我没有入朝为官的志向,我想和你一起执子对弈,闲云野鹤,我不娶妻,我就跟你这样过一辈子,可好?”
夏瑾奕闻言笑道,“那自然是很好,可你当真能耐得住这寂寞吗?”
白肃熙说,“陶渊明隐居的时候,心境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我若有你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我倒真觉得很是逍遥。无论贫穷与富贵,都有你在身边,就这样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直到死去。”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是很认真的。
夏瑾奕有被打动,他那一刻觉得心跳的那么平稳,却觉得无比幸福,“那你回了京,便辞官来找我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白肃熙听他这么说,他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夏瑾奕想到白丞相若知道自己拐走了他的儿子,还不气得胡子倒竖,顿时有几分解恨,便忍不住几分笑意。
他随后正色道,“不过,以你如今在朝廷的位置,你就没想过,要平步青云成为人上之人吗?”他的意思是,就这样因为他放弃了仕途,会不会有些可惜。
白肃熙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权利再大有何用,身处朝廷还不是处处受缚。以前白家曾被先帝怀疑谋反,小时候父亲说过,他情愿用几年生命去换一个宁静的夜晚,我至今还把那番话记在心里……现在他权利盛极一时,反倒忘了当初的谨慎,我担心总有一天会惹来灾祸,可我的规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