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妃和他细细说了十多年来种种，她的模样虽然有些老态，但是也还康健。她是个心思极其细腻温柔的人，也了解自己的儿子，一些事情，说得极其简单，范无拘也听得平静。

天色快黑的时候，雍王也来了，范无拘坐起来，和他二人相对无言，雍王妃走到雍王旁边，轻轻挽起了他的手。范无拘终是低下头去：“父亲。”

雍王眼中有些湿润，他知道，这些年，其实是对不住自己儿子的：“拘儿啊，你还能叫我父亲，这，这是好的。是为父对不起你啊。”

范无拘抬起头，轻声道：“无常教上下，一部分是你的旧部，定然会追随你，其他的，大多是孤儿，不过是为了求生活，不必让他们跟着我们出生入死。”

雍王是未想到他说这些的，愣住，此时老八带着阿正来给他送晚饭，推开门，较忙俯首：“师父，王妃。”

范无拘嘿嘿笑出来：“喂，老头，他还不知道你身份？”

雍王撇撇嘴，领着雍王妃出去了，留下阿正和老八呆在那里：“二爷，你怎么这么跟师父讲话，不对啊，师父怎么和王妃在一块儿？”

范无拘懒得解释，招手让阿正过去，大口吃起来，等到吃完，见二人还是一副没懂的样子，真是头疼：“你何时见过我父亲？”

老八说：“每月去送东西，只是，从来都是在……啊，你说师父就是……雍王？”

范无拘点点头：“他生性谨慎，无常阎罗的身份，对他来说更方便行事，只是，他也可能抛去雍王身份，懂了？”

老八似懂非懂，阿正气得搥他腰：“傻子，所以说你只能当个跟班。”

“你干嘛，你聪明？”

“这些事我跟着少爷久了我也能……”阿正挑着眉，骄傲得很，突然哑住，抿着嘴红了眼。

范无拘神色一暗：“你们先下去吧。”

老八此时已经怕极了，拉着阿正就走了，除了房就点着阿正的脑袋说：“你这是干什么？提翎宇干什么。”

阿正也是抽抽搭搭的，不提还好，一提，他也想翎宇得狠。

而范无拘坐在屋里，突然觉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从前，为了报仇复位，后来，为了保护翎宇，现在呢？

为了国泰民安？为了赤古江山？

可他范无拘就是个俗人，没有那么大的心胸，装不下天下百姓存亡，只装得下一个，谢翎宇。

谢翎宇用簪子戳入心口那一幕，仿佛他亲眼见得，闭上眼就浮现在他眼前，疼得他无法呼吸。

只是闭眼，睁眼，吃饭，喝药，记得他让他活着，那么，就活着吧。

过了一月，范无拘箭伤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不能挽剑拉弓，倒也可以以一当十了，虽说这才是原本的一二成。

这夜，古临锦悄悄来找他。

外人只知道秋日有逆贼谋反，被一举歼灭，其中内幕，也是不好揣测的。五常教少主下落不明，猢狲散去，现存只有原来三分之一。谢家大火，幸存者全数被接到朔州，这也不提。

范无拘笑，问古临锦怎么敢把自己养在皇宫里，不怕自己醒来杀了他，或者，不怕恪王发觉？

古临锦喊手下送过来两件狐皮大袄，和范无拘现在门廊下：“以朕对你的了解，知道事实之后，一定不会杀朕？至于他，朕既然把你养在皇宫，就不怕他知道。”

“你们已经撕破脸面了？”

“没有，不过，也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古临锦道：“他勾结玉真证据确凿，朕若是想治他的罪，这一项也够了。只是现今朝局不稳，朕希望哥你能帮我，镇守西北，挡住玉真。”

“我。”范无拘看他。

“是，如今朝内武将，要么能力不够，要么，就是恪王的人，其他的，都是观望，朕不放心。”

范无拘笑，伸手去够院子里的树枝：“这么相信我？”

古临锦也笑了，侧身看他：“是。”

范无拘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院子里萧瑟的样子。

好久，他才说：“假扮五常教去谢家的事，是你下的令？”

古临锦神色一下子变了：“是，他说与朕，只说是假扮五常教去谢家闹事，而后再派人去救，如此，做给谢家和枂洲百姓看。可，朕没想到他那样狠辣，这也使朕看清了他。”

范无拘捏紧拳头，咬着牙：“好，我去西北，只是有一个条件，待你扳倒他，我要亲自动手杀他。”

“那可是叔父……亲自？动手么？”古临锦有些吓到，范无拘的眼神，太过狠厉。

“是，亲自。”

“好，一个月后我会钦封你，无常公子叫范无拘，没几个人知道吧，哈哈，真是有趣，想看看到时候六叔的样子。”

范无拘冷笑：“是啊，也真想看看那个六叔，临死的样子。”

【前天发的问卷仍旧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