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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痛

    所有的二人关系都只是相互折磨,赎罪才是最过鲜血淋漓的残忍选择,等到接受了习惯了却总有人先放了手。

    正文

    小说: 隐痛 作者:枭瞿 字数:5106 更新时间:2019-09-21 09:00:01

    有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美丽容颜。

    ——题记

    正文

    四月一日,他回国来了,今天是愚人节。

    牧远这个人对于我来说就是人生中最大的一份愚弄。

    都说造化弄人,命运真他妈的是个欠操的婊子,和牧远的假仁义一个样儿……

    “浩宇!”

    他在出口向我招手,三年未见,又变得英俊了许多,果然啊,留过洋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我不无酸涩的想。不急不缓地走过去,瞄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身大步走出机场,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紧紧的跟在后面呢,连看都不用,呵,多省心!

    上了大巴,我靠在车窗上扭头死盯着外面的风景,其实这座城市没什么特别好看的,也不过就是比我家乡的那个小镇绿化好些、楼高些、街道干净些罢了,仅此而已,说破天来也只是人住的地方,供应着一堆又一堆的吃喝拉撒。

    可能是看出了我不愿搭理他的意思,牧远很识趣的一路上安安静静地什么也没说,他总是很识趣,无论何时何地,就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欠了我。

    三年前牧远出国深造的时候就曾和我说过,“我这辈子都还你”。但是我要他的一辈子干什么呢?其实他这种腻腻歪歪的所谓偿还反而叫我不舒服,有多少次了,我都想要摆脱掉他的阴影,想着出去了也就不要再回来了,可是他却频频的给我发消息写邮件。

    每年生日收到从国外寄来的东西时,我便会不能自控的发狂,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怒火无从释放只能在体内燃烧直至殆尽、腐烂的过程,而每一次牧远的赎罪都只是在增加我痛苦轮回的次数。

    他不是我,他不会明白我。我也不是牧远,所以我也没办法明白他的用意。

    人们所说的救赎恐怕才最是鲜血淋漓的吧?

    我现在住在郊区,这里房租很便宜,交通也还算方便,地铁和公交的路线正好可以直达我上班的公司,牧远本来是有去处的,他父母早就给他在这座城市里买了房子,听说还是在市中心地带一处闹中取静的小独栋,如果他不回国的话也就会一直空着——不过现在也还是空着的。

    说起来牧远从高中时就已经开始和我纠缠不清了,他父母并不知道这件事,当年的那场火灾以后为了感谢我父亲舍命救他们儿子的恩情,牧远的父母给了我一笔助学金,这也是我后来上大学的钱。我母亲在我三岁那年和她的情人私奔,父亲也在火场丧生后,有一度我仿佛全然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也不知该说是那句“好人好报”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牧远的父母竟然做主让我转学到牧远的学校上课,直至高中毕业。

    也就是从那时起,牧远开始了他近乎于自虐的向我“赎罪”。

    更可耻的是,我,欣然接受了。

    一个少年人能割舍的都有什么呢?零用钱?新游戏机?女朋友?凡是牧远当时能想得到的,他都在尽力的让给我——是啊——“让”!直到后来他连他自己也都“让”给了我。

    第一次操牧远是在我高考失利之后,那天我躲在以为没人能找见的地方喝酒,牧远却还是找来了,他说他什么都能做,只要我的一句话。许多年来,那份所谓的“恩情”就像是桎梏他的枷锁一般,几乎就要碾碎他的脊梁骨,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乐于遭罪的傻子。

    “我要是说你给我上呢?”我用颤抖着的手指摸上了牧远的脸,那张脸长得可真是十分好看,干净,分明,不掺杂这世间的污秽,漂亮得就像是一个美梦,是高级商店里摆在天鹅绒上镶嵌宝石的昂贵人偶。

    牧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愕,但是并没有厌恶和仇恨,与我不同,他好像是从不仇恨一样。我看到他握紧了拳头,原本以为会遭到一拳,但是牧远的反应却永远都是让我出乎意料,他说,“你要什么,我都给。”

    要什么都给?哈哈!

    真好!

    当年和现在没有什么不同,牧远看似变了,却还是没变。以前听说飞国际长途的人需要倒时差,可是牧远却没有去休息的意思,而是一脸担忧的问我累不累。

    堂堂一个大男人,一点儿尊严也没有,放好了行李就一头扎进了厨房,系围裙比系领带还要熟练。他的所有作为都衬得我冷酷无情,像一个十足的混蛋,就算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可是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还是让我轻易地无名火气起,怎么也浇不灭。说不出来是因为他故意压下来的身段,还是为了我不曾大方承认的埋怨,我总是在幻想着冲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掐死他!

    心烦意乱,我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很快,整个客厅都被笼罩上一层灰白。

    “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牧远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伴随的是水龙头哗啦啦的冲水声,我没有回他,又打开一包新的,我能够感受得到牧远,但是我做不到理解他。

    牧远没有再劝我,果然,他只顾自己的“赎罪”。

    就连给我洗衣做饭,难道也是为了向我还债吗?

    他愿意像个旧社会的女人一般伺候我,可我却不愿他这样。我多希望自己有勇气告诉他别再管我了,可是心里最阴暗的角落里却充满了对于这些无限纵容的不舍,我明明晓得这只不过是徒劳地在消耗他,起不到哪怕一点儿正面作用,但是却仿佛永远永远也停止不了。

    在他的苦之下,我变成了暴虐的帮凶。这也正是我此时此刻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客厅里看球赛任由牧远忙碌的原因,他爱做,便让他做吧。我,习惯了。

    这一天的晚饭很丰盛,午饭结束直到下午买菜回来,牧远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其实安静有时也挺可怕的。

    第二天,公司同事聚餐,酒足饭饱以后大家一起去KTV唱歌。寒冷过去,就是这个城市正在慢慢复苏的时刻,不是都说春天就要谈恋爱吗,到了最后也就都有了些暧昧萌动的意思,酒过几巡就已经有几个大胆的男同事开始向女同事下手,也不再避讳平日里最不屑于的吃什么窝边草了。是啊,本来就该是这样儿吧,一群穷极无聊的成年人挤在一块儿不胡言乱语摸来摸去,难道还要研究哲学吗?

    艾荔坐在我旁边没加入打情骂俏的队伍中去,她算是我的半个前辈,此时也喝得醺然,看似清醒,其实脑子早就被挖出来灌成了酒精,嘴里零碎地念叨着,仔细一听我大概就猜出是又失恋了。像是她这样的人,这绝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悲伤不忿让人失去理智,失态得像个精神病患者。

    “哎,小钟啊,你怎么也没个伴儿啊?”她不哭不笑地用手推了我两下,死把着酒瓶生怕有人抢走一样,眼神涣散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脸朝着正在唱歌的那边晃来晃去,“我跟你讲啊,谈恋爱可千万不能找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一旦碰上了这种人就只剩下倒霉……倒霉……你看我……我现在……”

    艾荔的话最后还是被淹没在了变调的歌声之中,我偶尔附和的嗯嗯两声点点头,看着自己杯子里的液体缓慢减少,只感觉无趣至极。到底是有多少人喜欢这种浪费生命的活动呢?反正我不喜欢。更何况我那边还有一个追着我,要还债给我的麻烦。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

    忽然间艾荔的嗓门拔高了,我看见她正在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歌声停止,她挣扎着从卡座上起来,手中的酒瓶“啪”地一声落地砸碎,“起开!我唱!你……们唱的都是什么啊,难听死了!”她的舌头恐怕也是麻了,口齿不清,头脑就更不用说了。

    看着同事们让出一条道来给这醉鬼,其实还挺有意思的,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的、不熟的人,在一个公司里朝九晚五的像一群工蚁,此刻他们的表情,谈论的语言汇成了一条浑浊的溪流,扭曲着黏腻的灰色油彩注入了虚空的缝隙之中,那是一张永不满足永无尽头的贪婪大口,獠牙上滴着毒液,滴进每一个人的瞳孔里,毒液使我们变得百无聊赖,变成了冷漠的机械怪物。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撕心裂肺的唱了起来,那张平日里看来矜持端庄的脸孔被无数种强烈的色彩所包裹、撕碎。她的脸色是赤红,是青白,是混合着苦涩的快乐荧黄色……

    “为逃避轻松得孤独。便宁愿紧张得舒服。”

    可能很多二人的关系就好似绑架,有的只是无止境的折磨,以及错觉的爱意。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麻木,但是这不代表我完全的不能了解——这不也正是我和牧远的关系么。

    虽然不想坦白,但是彼此都再清楚不过,不知为何,永远也不能说出来的那句话——如鲠在喉,我既没有痛快地大喊过我恨他,他也从未在血泪后假惺惺地说爱我。

    一曲过后,恐怕也只有唱歌的那个人才是最入戏的。艾荔是被人扛着上的出租车,跟在后面的几个同事不甘寂寞的吹着口哨,眼神暗示着些下流事情,单身的同事大多早已散了,但是也有的在一边等车,准备成双的回去一度春宵。

    这时站在一旁等车的一个同事跑过来对我喊,“钟浩宇,那个好像是你朋友吧?”

    “什么?”我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牧远在街对面。

    “那人谁啊?看着还挺帅的。”一个女同事花痴一样的凑过来问我。

    “一个朋友。”我随意地答道。

    距离这么远,夜色深沉,也能看出帅不帅来?我对此保持怀疑态度。不过这时他来的也算巧,这个时间不容易打车,于是我也不再多想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和同事打完招呼,便走到了街对面。

    牧远穿了一件深色的修身大衣, 头发向后梳得很整齐,站在昏暗的路灯底下好像整个身体就要被黑夜给吸进去一样,连神色也夹带着一抹阴郁,这样的他倒是并不多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像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有什么事就说。”我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他那婆婆妈妈的劲儿还是没变!

    “没什么。”牧远淡笑了一下,伸手想拉住我,却落空了。

    将双手插在裤袋里,我并不是没有看见他方才的举动,但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要对他太好,久而久之,我也不再有兴趣对他好上一点。和牧远并肩走向停车场时,发现他的心情更加的低落,于是我打破沉默,“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好。”

    他乖顺的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停车场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我突然很想抚摸他那双总是温温和和的眼睛,想抚摸他那漂亮的鼻梁,抚摸他含着淡笑的嘴唇。但是理智告诉我,这种柔情是我的禁忌。所以我没有这么做。

    车上的路程几乎安静到了尴尬的地步,我第一次发觉安静是这样的恼人,这是他回来的第二天,不,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应该是第三天,而我却完全的不作为,他要待在我的租房里就待,要负责我的日常起居一日三餐我也毫不阻拦,只是彼此的话,比他在国外时还要少。

    我不想再谈,谈也无用,可牧远总是想要有话说的,这般地阻拦他搪塞他,也不知如今这翅膀硬了的天鹅是否还能忍受我这癞蛤蟆多久?我转头看着专心开车的牧远,从高中时就很好看的脸如今更是好看——好看,除了这一苍白平铺的词我还有什么别的形容吗?我的苍白更加令我无法容忍他的精彩——哪怕是我臆想中的他的精彩的人生。

    “为什么回来?”扭头过去,我盯着街边恍惚的路灯和树影看,牧远光鲜的影子总能无意间灼痛我。

    “想你了。”他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半真半假,是真是假其实早已不那么重要了。以前我总是自暴自弃的以为这一辈子也就和他纠缠不清了,想开点,再怎么说吃亏的也不是我。

    可是现在我知道我想错了。

    我酒喝得并不多,但却还是疯了。抓着牧远的领子将他扯过来,拽下那件黑袍似的大衣,拽下那看起来品质高昂的西装外套,撕开那件该死的平整的衬衫……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

    牧远的身材很好,是那种有经过锻炼的紧实瘦长的身体,皮肤的手感摸上去就像是绸缎一样滑手,他身体上的温度恰到好处,温温凉凉,如同勾引着我舔上去一般。他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好吗?我一面亲吻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一面思考着这个问题。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去珍惜他?

    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得是人生中多大的幸运啊,可我为何只觉得痛苦?我扯开他的腰带,扒下他的裤子,几乎是粗鲁的揉捏着他,他却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和抵触。

    为什么?

    为什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牧远。”我将他带上床,压制着他的双手并且呼唤他,其实,就算我不这么做也不会有任何的麻烦,他总是会任我处置,“你为什么要回来?”这是我心中难以解开的心结。难道他还没还够“债”吗?我其实很清楚的知道,他根本就没欠我的。

    “为什么不呢?”他还是云淡风轻的笑,笑得我心肝欲碎。

    “浩宇,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能接受我呢,我有什么不好的?”

    接受,接受什么?接受你的施舍吗?

    你好,你当然好了——就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好了!

    有些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我把他翻过去,不愿再看他那张脸,他很好,太好了,所以我只觉自己不配。不知为何,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凉之感,仿佛我和牧远正在做的事情是残酷的,是哀伤的,是使人不愉快的。没有激情之火的燃烧,有的只是万里冰封……

    我的手流连在他的颈后和肩膀上——到底要不要咬下去?

    咬,舍不得。不咬,愤懑难消。

    痛得时候牧远总是不会叫出声儿来,因为不敢,我曾说过,他说疼,我就再也不碰他了。可是我的用意他根本从来都不曾明白,我要的是他的尊严,哪怕是疏离,可他却以为我要他没有尊严……你这么好,何苦堕落到我这深渊里来?

    也罢,就沉沦到这里吧,和我烂在一块儿……

    有一朵黑色的毒莲扎根在我的心尖,它在我刺穿牧远时发芽,在我在牧远身上夺取快感时开花,在我们两人都用汗水掩饰泪水时枯萎。

    “浩宇,我们分手吧。”

    高潮之际,牧远的声音缥缈着消弭在我的耳边。我没有回答他,但我知道,那朵黑莲也随之凋谢了。一切都已结束。

    他回国来的第三天早上,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一年以后,他在这座城市娶妻生子。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一样,这座城市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我亦毫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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