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易本该临危受命，奈何不知何处谣言直指钟家，说三道四地将他们一门批为通敌卖国的罪人，钟继早已病逝，却被有心人说成是掩盖他卖国求荣的野心罢了，其实他并没有死，不然怎会巧合到钟继与李牧双双离世，而且前后不过两日，在那些人眼中，钟继不过是寻了处地界安身而已，钟寒易则在这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皇帝虽不曾被谗言所蒙蔽，但终究为了稳定一时的民心动荡，将天灾人祸尽数清算至钟家，杀鸡儆猴是历代帝王常用的御民之术。不知何方神圣，竟然也找出了一些通敌的书信，对此皇帝不置可否，但为了堵上悠悠之口，也为了震慑全国，皇帝下旨查封钟府，钟寒易此前为国立功，念其年少，贬为庶民，永不录用，以示皇恩，镇远将军钟继有负皇恩，削去其生前所有职位，着吏部接手调查钟继和李牧是否假死，这一系列事情来得疾如闪电，钟寒易毫无防备，等他被人强行捆绑至钟府的墓地，钟寒易才清醒这一切原不是做梦。

“畜生，你们要做什么？”钟寒易对着开棺验尸的人奋力嘶吼，他能感受到喉咙都快被撕扯出鲜血，剧烈的咳嗽随之而起，钟寒易是有泪不轻弹的人，即便是到了父母被开棺的这一刻，他也没有哭，竟是仰天长笑：“亏我钟家世代为国鞠躬尽瘁，没成想，到头来竟成了罪犯，已入坟墓的人都无法安息，我……”钟寒易停顿片刻，散乱的头发挡住了他大半张脸，钟寒易微微动了动脖颈，嘴角无力地抽搐，“我服，哈哈哈哈哈哈！”

压着钟寒易的人以为他疯了，开棺的瞬间，所有人都震惊了，一口棺椁中根本没有人，所有人都唏嘘不已，莫非真如传闻所言，钟府确实勾结别国，而钟继确实没有死去！

正当所有人都讶异不止时，另一口棺椁再次被撬开，里面安详而沉稳地躺着两个双手紧握的人，一男一女，看到的人无不落泪，孔复掩面揩去眼角的泪，这等大不敬之事确实让行事者难做，但君皇之命，为臣者怎敢不受，孔复让仵作验明正身，吩咐人将棺椁完好无损地放归原处。

此令一下，一个人影晃到他们身旁，孔复回身，发现是被他再三阻拦在吏部的黎效，黎效看着被负住双手，跪地无声的钟寒易，褴褛衣衫，看得他心疼无比，那一双棺椁在眼前格外刺眼，激愤的怒视那些拿手触碰棺椁的人，狠狠一句：“拿开你们的脏手。”

此话一出，孔复狠狠甩了黎效一个耳光：“你知道什么，他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做工的人，你凭什么说他们脏！”

黎效一时傻眼，却也不知如何反驳，孔复继续道：“你知道挖人是多大罪过，但皇命至此，谁敢不从，这世间谁都有他的无奈，你没有任何权力贬低一个看似身份没那么高贵的人！”

钟寒易听闻此言，眼中忽的闪过一丝光，他记得李牧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从小李牧就教他，不能因为身份的不同而攀附权贵，更不可贬损看似卑微的人，谁都有他的价值，谁都有无奈，不偏不倚才是为人之道。

钟寒易终是忍不住落泪，继而是震动所有人的痛哭，自钟继和李牧离世，他还不曾好好哭过，这一次的放肆让他一下成了孩子，黎效赶着上前安抚，推开束缚他的二人，孔复缓缓走进，渐渐蹲下身子：“孩子，你娘走了，以后我来照顾你如何？”

钟寒易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到孔复疼惜的脸，为什么他要为了李牧照顾自己，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总觉得他们不知是在朝堂之上见过面。

“你……”黎效一时不知说什么，他知道孔复一直严肃甚至苛刻，但是不知为何能够对钟寒易露出这样善意的笑容。

“我会还给钟家公道，这事本就莫名其妙，也只是有人想要铲除钟家在军中的势力，不过还好，现在的你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这辈子完全可以安稳度过！”孔复被两双眼睛死死盯着不放，想来也该把过去的恩怨交代清楚，“我与李牧本是恋人，她为了英娘和黎家能够有所依靠，也为了替钟继出谋划策卫护陈国，所以嫁入钟府，我原以为她不会幸福，但是看到她临走前的样子，我想，也许钟继才是配得上她的男人。”

孔复替钟寒易松绑，淡淡一句：“你太激动了，先回家休息吧，我带你回家！”

“孔大人，你忘了我和寒易的关系，他现在应该跟我走才是！”黎效牵起钟寒易的手，但是不肖片刻便被钟寒易挣脱，钟寒易连直视黎效的勇气都不再有，孔复浅笑：“也对，看来握着样子确实装不了慈眉善目，既然不需要我插手，我便只管案子进展了！”

“多谢孔大人，慢走！”黎效敬重的送走孔复，想要去拉钟寒易，钟寒易却只是盯着慢慢被放入墓中的棺木，低声说：“爹，娘，我想陪你们！”

话很轻，依旧悉数落入黎效耳中，他也失去了父母，却已经不再那么悲痛，奈何钟寒易看似坚强的外表，内心却这般脆弱，黎效不解地圈住钟寒易，抱着他，这样主动的拥抱这一生黎效都没给过钟寒易几个，此时的钟寒易却毫不犹豫地推开，冷冷地看着黎效的脸，展露陌生而冷漠的笑容：“我们很熟吗？”

黎效脸上晕染出一丝悲戚，他也不知为何就怒从心底而生，生生给了钟寒易一脚，直直踹他小腿上，钟寒易闷哼一声：“闹别扭干什么，看你这样子，是嫌我没碰你吗，想要还不简单！”

钟寒易当着垒坟墓的差役就对黎效不安分，胡乱撕扯他的衣服，狼一般深邃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露出的雪白肤色，黎效推据、怒喝，挣扎地喊：“别动，你，你疯了吗？”

钟寒易不想听黎效废话，用唇封住他一直不停乱喊的嘴，黎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扰乱心智，这并非他所渴望的那个人，也不是他迷醉已久的吻，这个吻让他窒息，他感受不到钟寒易身上的温度，有的只是无助的泪，滑落在泥泞的地里。

差役们大多知道钟寒易和黎效的关系，也不敢多插嘴，只当是不曾看到，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

黎效只当是人生重大的屈辱，身上人一直胡乱的揉捏让他克制不住想要伸手打他，但每每挥手却不忍落下，黎效只是在心底悲鸣：“寒易，我知道你伤心，但我不想和你就此分道扬镳，我想和你相依为命！”

钟寒易听不到黎效想的，但却很快停手，带起头，呆呆看着黎效身上一处处红色的斑点，忽得从嘴中探出一句：“一点味道都没有！”随后的摇头让黎效不解其中意思，但钟寒易旋即起身，微整衣衫，对黎效置若罔闻，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黎效，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