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愿在人界逗留，他只会在想见受的时候从神界里出来，与受同榻而眠，一夕欢好，又或者什么都不做，抱着受沉睡到天明。

受总有数不完的事情需要处理，夷族犯境，各国交涉，内部动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只有在攻抱着他的时候，他才能睡得安稳。

一国之君后宫无妃，甚至与男子厮混。宫墙再高，也挡不住流言的传播。

受和攻的事很快便不再是秘密。

催促受纳妃的折子一本一本地呈了上来，却从未得到他的肯定。

后来，受终于纳了妃，向这俗世低了头。

四个妃嫔，齐齐入宫。

新婚那一日，王宫内张灯结彩。

受成亲是瞒着攻的，趁攻不在，才敢这样肆意妄为。

夜幕四合，他看见本不该出现的攻出现在他面前，眸子里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攻显然是匆匆赶来的，一头墨发都乱了，衣摆也沾满灰尘。

受难以言喻那一瞬间自己内心的慌乱，他本以为让宫妃们离得远远的，攻就不会发现的。

可他还是算错了。

他再能骗，又怎能骗得过攻的耳目。

受冲过去抱住攻，却被那人挥手推开。

受踉跄着退了一步，眼神凄惶。

攻却又走过来，将他用力地搂在怀里，用一种几乎要把他骨头都揉断的力度。

攻觉得心碎，受再一次伤害了他，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无法对受狠下心来。

从这个狡猾的骗子出现在他身边起，攻就注定无法当他高高在上、远避尘俗的神明。

新婚之夜，本应去往新房的国君宿在了自己的寝殿内。

攻把那一身碍眼的喜服撕碎，把受占为己有。

可攻发现，无论身体多么满足，他的心都是空的，嗖嗖地往外漏着风。

再浓烈的感情，终究还是会消弥，他一次又一次忍耐，感情也一次又一次地被消磨。

他清楚地知道，受不会为了自己改变。

而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会重演。

罢了，再滞留一阵就结束吧。

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永不再见他。

就让受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享尽山呼，而他在浩渺的山林中寂然腐朽。

而剩下的这段日子，就当做残存的留恋好了。

攻抚摸着累极睡去的受的脸庞，心想。

受毫无所察，他给攻最名贵的珠宝，给攻最好的吃穿用度，整夜整夜地陪在攻的身边，他知道攻并不开心，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做到这么多。

他不宠幸妃子，臣子们便有不满，还有特地上书进谏的。

这些事很烦，打仗更烦，可他只能一个人烦，烦完之后，收拾好表情，又笑着去见攻了。

离别那日来得猝不及防，那一天受照常在攻怀里醒来，可受发现自己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攻把他扶起来，给他穿好衣裳。

受茫然地看着攻，仍有些不知所措。

“我要走了。”攻给他理好衣襟，说。

受愣了愣，霎时间便有两行清泪涌了下来。他张了张唇，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攻轻抚受的脸颊，像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他点了受的哑穴，因为他怕受一出声，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我要回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出来了。”攻伸手擦去受脸上的泪水，刚擦干，又有新的泪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