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的卡里多了一笔钱，是秦屿补偿他为公司所付出的一切所付的钱，这也代表他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之前的事他不计较他欠的情也一笔勾销。多么绝情的一个人啊。

他又沉溺在酒精之中，说到底他就是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黑暗的角落，横倒着好几个空酒瓶。萎靡的气息从中浓烈的散发出来。

“以殊，他已经灌了两箱啤酒了。伏加特也喝了好几瓶这是要往死里喝啊。”阿良擦着酒杯，侧头和画表格的赵以殊说道。

“……”本来就是心不在焉的赵以殊干脆放下了笔。

“起来。”他拉着瘫软在椅子上的江川，从他身上传来刺鼻的酒精味。

本来就差不多的身高体格，一时半会赵以殊没能拉起来，反而被带倒在江川身上。

“不要离开我。”烂醉如泥的人亲昵的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似有无限的眷恋。赵以殊脸色一沉，从来没有过的阴暗连一旁阿良都觉得心惊肉跳。

“既然这么舍不得，就去找他阿！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你以为他会心疼吗？你以为他现在在谁的身边。人家从来没有在乎过你。”赵以殊提起江川的衣领怒吼。

“不是的，是我错了。在我给出资料的时候就已经错了。现在我连呆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江川半睁着眼，头发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的性格我非常清楚，他能允许你任何无关痛痒的毛病，但是一旦触及底线绝对无法挽回。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何况我这样背叛他，只是我还是不甘心。”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番话，从年少带来的执念如果能说放就放那也不会出现后来的事了。

“那就去找他。”赵以殊拖起稍微清醒的江川就往门口走。

江川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后。

阿良刚想张口，赵以殊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

他放下手中擦拭好的酒杯，摇摇头赵以殊看似不在乎江川但其实心里在意的不得了。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他变脸了，上次变脸好像还是一群社会青年出言不逊惹怒了他。

秦屿从公司出来，已经是繁星点点了，辞掉江川让他多了不少要处理的事，除了背叛这件事，他是故意辞掉江川的。他虽然生气但毕竟是表兄弟不会绝情到这份上何况江川没有攻劳也有苦劳。但他不能放任他继续呆在他身边了，他以为江川能自己想通的，强扭的瓜不甜，结果他高估了他。他不能给他什么回应，绝情有时候何尝不是另一种温柔。

孙说的离开，让他更成熟了可是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他突然想吸烟就倚在车门边，头顶是星光斑斓的苍穹，孙说会不会也和他看着同一片天空。同一种风景？

赵以殊环顾了四周，秦屿就在路旁倚着车门望天。他推了推同样看见了的江川便隐到了黑暗里。

“江川？”

“嗯”

秦屿先开的口。江川一阵恍惚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被妈妈从美国带回家探亲和秦屿相识的场景。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叫他。叫他江川。

“为什么，为什么就喜欢孙说呢？”他呆呆的，眼角的泪光一闪而逝。熏醉的他难得的在秦屿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了。

“我不是喜欢他，我是爱啊。”秦屿看着路灯光下的江川突然笑了。到底是为什么我们都如此执着问着喜不喜欢爱不爱这么无聊的问题呢。

“如果他不回来呢。”

“我会等他。”秦屿没想过孙说会不会回来，如果他不回家那他去找不就好了，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他抬头，中国太大了你会逃到哪儿呢？

“有空的话，还是去我妈那坐坐吧她老惦记着你。那件事，我并不怪你。”秦屿临走前突然拍着江川肩留下了一句让他眼泪瞬间奔涌而出的话语。

“为什么不怪我呢。”他任由泪水划过脸颊。

赵以殊在黑暗里一直注视着他，直到秦屿离开才站了出来，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三里的地方。他眼中的那个背影是他的梦魇。

“你看，他就是那样的人。”这一次话语里少了沉重执念，多了云淡风轻。

“那你死心了吗？”他问，那你死心了吗？

损落的四季

划破了涟漪

鹅黄的光芒

像一曲呢喃的芬芳

忽然忘了怎么走回去

看看过去的自己。

突然，起风了，

同一时间的陈家，楠木的雕花凳上出现了一个斑点。孙灏低着头想拣起刚才被风吹起的稿纸未来的及抬头米白毛毯上又出现了另一个暗红的斑点。像豆大的雨水洒落在地的那种痕迹，一滴接一滴，喉咙里有股腥甜的感觉在翻滚。孙灏眼前一花砸到花瓶的那一刻他看见了陈方正慌乱的朝他扑来。那是黑暗来临之际的场景。黎明呢？黎明在哪，他想要黎明。他缓缓闭上眼，再也没睁开过。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桌上未合上的书籍被翻的哗哗作响。风停了，阳光洒进无人的房间。洁白的窗帘晃动着好像还带着斑斑血迹。瓶中的鲜花已不复新鲜，叶子开始泛黄，不出三天枯萎无可避免。

书签夹住的位置隐隐可见一行字，“我们的人生到处充满裂缝，那是阳光照射进来的地方。”

陈方正的右手一直在颤抖，他企图用左手控制没过多久左手也开始颤抖起来。和孙灏一起去购买的毛衣上粘了他温热的血迹，他就那么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他不会再跳起来生龙活虎的同他争辩，也不会再口是心非气的他几乎吐血。血，满手的血，陈方正抱头揪着自己的头发。

周围好冷，如坠冰窖。他只有等待，无尽的等待。

那门锁着他的心，他的脉搏，他的灵魂。

这种心情几乎让人濒临崩溃，然后门开了，每一个人都向他摇头面无表情。

“请节哀”这句话从四面八方涌来，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推开门，他爱的那人的脸隐在荡起的白布的下方。眉眼如初，他今晨还和那人耳鬓厮磨，讲着情话惹那人嬉笑怒骂。怎么突然就不理他了呢。

他把头贴在孙灏的胸口。

“你的心怎么不跳了呢，我们连城北都没有逛遍呐，你不是还要找孙说吗？你的心怎么就不跳了？”他推着床上再也不会回应他的人。

陈方正把唇贴在孙灏的额头，额头也是冷的。滚烫的水珠打落，也暖不回他的体温。

路过的医护人员也红了眼眶，手术室里隐忍低低啜泣的哭声怎么让人那么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