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听见张涵说爱我。

我们拥抱，亲吻，彼此交融。

我很恐惧。

幸福是两个人的事情。

张涵一定会坚持下去。

我只怕我自己不够勇气，抓不住它。

——刘铮。

“张涵，如果刘铮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在刘铮被推入手术室后，陈芷晴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眼眶泛红，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对张涵说。

“你要记住，刘铮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张涵所赐。”

“我怎么知道他会冲上来。”张涵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而无力：“别乱想……没拖很久，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张涵不知道是在安慰陈芷晴还是在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陈芷晴冷冷的笑了：“你别给我在那里自欺欺人！被一把十多厘米的水果刀捅进了右胸，你和我说没事？”

“陈芷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张涵握紧了拳头，尽力控制着自己：“你以为我很想刘铮出事？你别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到我头上！我又没要他帮我

“是！你没逼他挡！”陈芷晴微笑：“这一切都是他刘铮自作自受，和你张涵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缺席晚自习，他让我不要记你，知道你在酒吧街，他就一间一间酒吧去找你，你冲他发脾气，他给你先道歉，看到你有危险，他想都没想就冲上去给你挡刀。对，这都是他自愿的，是他犯贱。”

“陈芷晴……”

“张涵，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把刘铮当什么？你知不知道刘铮他——”

你知不知道刘铮他喜欢你。

陈芷晴突然觉得刘铮痴的好笑，心心念念着张涵，甚至为了张涵连命都不要了，在张涵眼里确是自作自受。

“你把话说完，刘铮他什么？”张涵的心突然急剧的收缩膨胀，一种隐隐的预感浮现在张涵的心头，张涵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这让张涵想起来——

看见刘铮为自己挡刀时的那一霎，心间说不明道不清的悸动。

“没什么，和你无关。”陈芷晴坐到了走廊旁的座椅上，不再看张涵一眼：“你走吧，去哪里都没关系，反正刘铮也没法再给你挡一次，把自己弄死了都没关系，总之别留在这。”

张涵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双手紧握成拳，一拳狠狠击打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留下鲜红的印记。

疼痛刺激着张涵的神经。

张涵朝着手术室的门口，缓缓的跪了下去。血从垂在身旁的手上滑落下来，砸在地上。

嘀嗒，嘀嗒。

“对不起…”张涵对着手术室的门口，好像那样刘铮就能够听到一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

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让你因为我而受伤了。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对不起，……

太多的对不起交织在张涵的心上，沉甸甸的有如一块重石，压得张涵有些喘不过气来。

恐惧和后悔像一把手紧紧的扼住了张涵的咽喉。

“张涵。”陈芷晴冷静的说道：“你先起来坐着，等刘铮手术做完以后就回去上课，你不是要考A大？成绩再好也别乱来。刘铮受伤的事已经告知了刘铮的家长，他们现在还在外地，明天一早就应该到了。刘铮会由他们来照顾。”

张涵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缓缓的起身坐到了座椅上，哑着嗓子开口：“我要等刘铮醒来。”

“不行，明天先跟我回去上课。”陈芷晴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涵：“刘铮醒来你再来看他，回去好好休息好好上课，你现在这一副邋里邋遢的颓废样他看了也不会高兴。”

“几点了？”

陈芷晴看了看手表：“十点多了。”

凌晨一点时，刘铮被推出了手术室，推进ICU。

“医生！他怎么样？”张涵几乎是冲到了医生的面前，紧紧的抓住医生的手，声音颤抖。

“你先松开我。”医生挣脱张涵的手，然后才平静的叙述道：“病人失血量多于1200毫升，几乎流失了体内20%的血量，刀在右胸第四、第五肋间穿入，形成长5厘米，深度13厘米的伤口，病人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请通知病人的家长做好心理准备。”

张涵呆滞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铮会死。

张涵的世界只剩下这单薄的四个字。

明明只是他众多兄弟中的一个而已，明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同桌而已，明明……该有的感情只会有感动而已……

那么那些悸动是因何而起？

张涵不愿想。

张涵不敢想。

“张涵？”陈芷晴应付完医生，却发现张涵仍然呆滞的站在原地，于是喊了张涵一声。

“……”

陈芷晴的手在张涵的眼前晃了晃：“张涵？”

“……”

“张涵！”

“……怎么了？”张涵迟钝的抬头。

“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吧。”

张涵跟着陈芷晴离开医院，却在医院的门口停住了脚步。张涵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开口：“陈芷晴。”

“干嘛？”陈芷晴回头。

“你之前没有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陈芷晴笑了笑，然后问张涵：“你确定你要听吗？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张涵心虚。

“刘铮喜欢你的这件事啊。”

“你骗人的吧……”张涵的笑容有些难看：“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是男生。”

“你没有听说过同性恋吗？”陈芷晴失笑：“别拿这个做借口了，究竟我有没有骗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也不用和我解释什么。”

看着张涵仍然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陈芷晴继续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想考A大吗？”陈芷晴微笑：“因为那天我和刘铮聊天，刘铮说他想报A大。A大最出名的是什么专业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觉得刘铮是为了什么想要上A大？如果只是兄弟情深的话，那么今天晚上的事你又要怎么解释？如果刘铮他真的只是把你当兄弟，凭你对他那点交情，他最多给你消个名字，多给你打几个电话问问你在哪里，又何必那么苦苦的一间间酒吧去找你，还给你挡刀？”

“张涵。”陈芷晴很认真的看着张涵的眼睛：“我今天会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和他在一起，刘铮其实根本就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而我要告诉你这一切，就是因为今天你给出来的反应，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值得刘铮那么做！如果你不能接受刘铮的感情，那么请你以后都不要来看他了。你也放心，刘铮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参加这次的高考，所以你可以放心的考试，然后过你的大学生活。如果你要来看刘铮，就别给我顶着个同桌情深的幌子来看他。”

“别那么残忍，给了他能够和你在一起的希望，最后又让他失望。”

寒冷的夜风中，陈芷晴的最后一句话像一块巨石，堵住了张涵最后一条自欺欺人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