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之下必然安全，神有律：“各守其职，各霸其界”，这河底下的结界是水仙的领地，就算河划为水神的地盘，结界以下也是属于水仙的界地，不经水仙允许皆不可踏入半步。可作为人类的藤笙不可能几日不食，水仙必须得出去寻找食物。

这时结界外出现了水神的身影，水神捧着些在山上采摘的野果，水仙此时仍不知一切因水神而起，只是对于水神带来食物感到感激，便允许了水神进入。

“谢谢水神兄的照顾了。”水仙笑着接过野果。

“哪里，应该的。”水神笑着，但当看到水仙拿着野果递给藤笙时又露出了些许不悦。

藤笙得到食物匆忙道了声谢后便开始吃起来，他已一日未食，肚子空虚得慌。

水仙看到他吃的模样，觉着可爱地笑了。

水神从水仙身后靠近拉住了水仙的手臂，低头在水仙耳旁说道：“村民如今无粮可食，人相食的现象极为普遍，苏我藤笙的父母也因藤笙被你所救遭到村民迫害，第一起人相食的事件，就是村民吃光了他的父母的尸首。”

水仙一怔，甩开水神的手：“你说什么？”

“你一场人神禁恋，可知毁灭了整个村庄？”水神直勾勾地盯着水仙的眼睛，眼中的寒意直入水仙的心。

“为什么？他们已经不是我的信仰者了，为什么天圣还没放过他们？”水仙整张脸惨白，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们两个躲在结界里，众神将你们捉拿不得，拿那岸上村民作为人质来逼迫你。”

“那……那我该怎么办……呐水神兄……”水仙拉起刚才他甩开的水神的手臂，眼里满是哀求。

水神听着这哀求声，心情愉悦，语气一松，说道：“你成为我的附属神，将藤笙放回村里，这样你不会消失，藤笙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你的信仰者就只有他一人，众神现在为了赐藤笙一死，现在都在河面围着……”

成为附属神？这个时候水神提附属神的事，未免时机太对……

册立附属神是天圣和上神的特权，可以是上神与上神之间，也可以跨越等级，比如天圣就有四位附属上神，上神也可以将下神册立为自己的附属神。若某下神被归于上神的附属神，则此下神可不以人之失信而消失。册立附属神一般是为了合作，可上神的附属神册立还有一个意义。就如人类成亲一般，人与人成亲结为夫妻，神与神则为神眷。

“你是不是……在骗我？”水仙突然警觉，他知水神一向喜欢他，之前也向他提出成为附属神的请求，但他拒绝了。

水神知他本心暴露的太过明显，但他死活不承认撒谎，倒是说了句话戳中了水仙的痛楚。

“我这也是为你好，现在藤笙成为众神的目标，还不是因为你？你成为我的附属神，他可以放心的弃信于你，你难道不想留他一条生路？”

水仙沉默不语，望向正在吃着野果子的藤笙，心头一酸，他细细想了一遍事情经过，越发觉得不对。

水神正得意地笑着的时候，不料水仙突然抬手引起河中河里的河水，水聚成龙直冲冲的往水神那撞去，水神吓了一跳，慌忙躲避了这攻击，他恶狠狠的瞪了水仙一眼。

“喂！你在干什么？”

水仙则用这比这眼神凶恶一百倍的视线盯着水神。

“是你吧？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天圣的？还有村民民不聊生，也是你造成的吧？除了雨神，能让这个村庄没有收成的，不是还有你吗？雨神不来，你明明也可以补给河水救村民的，可你并没有救不是吗？别在这里虚与委蛇了，呵……”水仙笑了，笑对方狡猾，也笑自己傻。

“现在还在这当好人，什么为我好，为了不让我消失，让我当你的附属神！？”水仙冲着水神吼道。

藤笙见他们聊几句突然打起来感到奇怪，他放下野果子，想上前劝阻。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打起来……”话音未落，藤笙竟突然感到身体无力，紧接着倒在河岸上，失去了意识。

水仙因藤笙失去意识，他的神形受到了动摇，水龙散为水珠落回了河中河里。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藤笙，见藤笙躺倒在地，他脸煞白得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你……给他吃了什么？”水仙感到自己的身体时而透明时而显形，十分虚弱，但不至于直接消失，说明藤笙还活着，可对于水神送来的野果是否致命，他还心存疑虑。

“他没事，只是吃了麻醉效用的果子罢了，反正，我只混了正好能失去意识的量进去，不会致命的，你大可放心。”水神看水仙弱不禁风的样子，边咂着嘴，边走到水仙面前，扶着他的背，捞起他的鱼尾横抱着。

水仙无力反抗，只能充满恨意地瞪着他。

“跟我走吧，去天廷，让天圣把你纳为我的附属神。”

“我不要。”虽然此时身体虚弱，水仙依然倔强。

“那你要看着他死吗？我不拦你！”

“哼……你以为你做事很聪明吗？别在这混淆别人，即使我成了你的附属神，如果他依旧对我存有爱慕之情，也必会被众神赐死不是吗？你只是想达到我成为你的附属神的目的罢了吧？你刚才那番话看上去十分有理，可是你认为趁着慌乱的状态下，你话中的漏洞就不会被我所察觉？”

“你……”水神知水仙聪慧，不再加多辩解，以免言多必失，“区区一个下神，有什么资格……”

水神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那凶狠的语气，完全不像是爱着怀中的人。

“好，那我们就去天廷，看天圣会怎么裁决！我也要让你看看，他对你的爱，有多脆弱。”

◈

水神一挥手袖，他们就不再处于结界之下，而是到了天廷正殿，四处一片雕梁画栋，这里的殿堂没有顶，金色柱子上绕着金龙，顶着天立于云上。殿堂空旷大气，地板由白玉砌成，正中央是长长的红色地毯，琼楼玉宇间，天圣坐在殿堂中央，旁坐着的是生灵，生，死，转世，四上神。

生灵掌管世间一切活物，生神掌管世间一切活物之生，死神掌管世间一切活物之死，转世神则决定世间一切活物的来生造化。此四上神与天圣平起平坐，与天圣一齐议论大事，共同管理现世。

水神心急，来不及讲究礼数，就抱拳跪下单膝，眼睛扫了一眼天圣的脸后移开盯着玉砌成的地板。

“天圣大人，臣将触犯人神禁恋律的二人带上天廷，请天圣裁决。”

天圣见水神来到天廷，眉间闪过一瞬的隐忍，水神这样肆无忌惮地闯入，实为不礼。

“来人，把水仙和那人类关入天牢。”天圣漫不经心地说，他和其余四上神正谈着正经事，水神这无理的闯入实在让他心中不快。

水仙和昏迷着的藤笙被召唤来的神将抬走，出了大殿，压入天牢，由石狮看守，等待天圣处置。

水神见天圣未就地裁决，心生疑虑，又言：“此二人触犯神界禁律，已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为何……”

“君可知，君之罪过，重于水仙？”天圣打断他的话，声音里透出威严与怒气。

水神这才不语，憋着一口怒气做了一个厌恶的表情。

水神站在天廷正殿，面对着天圣和四上神。四上神对于水神所为，皆是摇头叹气。

天圣为平息自己的愤怒，闭上了眼睛，可说话的时候还是不住地摇头。

“水神，你为我一手所创，应详知神界三大律，三大律为何？”

水神抿了抿嘴，不情愿地回答道：“其一，律创自然众上神，上神以律法自身，所行必循律，不可肆意降灾于世间。其二，人为神祖女娲所创，众神应遵其自然，守其安生，不可扰其生老病死。其三，人神禁恋，若为上神，削其神籍，降为人；若为下神，可迫其信仰者弃信，禁滥杀人类。”

“既记得，又为何违背呢？神界三大律为孤所定，上传神祖伏羲之愿，女娲之意。神祖乃孤之生身父母，世间万物为神祖所创，山地为神祖之躯，江河为神祖之血脉，神祖为完工世间，融生命于大地，此乃不可肆意降灾于世间之因也。人为神祖以神型创造，虽需管束，但不可践踏，此为众神不可违律法扰其安生之因也。人神型似，却为截然不同二物，此为人神禁恋之因也。水仙虽与人相恋，却始终守此三律之最重二律。而君触犯其最重二律，该如何处置？”

“听悉天圣之令。”水神双膝下跪，朝天圣一拜。

“君对水仙有情，可，君为得之伤及无辜，不可。君之爱，于水仙，实为沉重。君之罪为爱之过而恼，可知？”

“臣知。”水神再拜天圣。

“严刑酷罚就罢了，囚于屋内自省百日吧。”天圣叹气。

“谢天圣。”水神三拜后，离殿。

◈

此十日，天圣忙于处理事务，无暇顾及水仙和藤笙之事，水神降下的灾让雨神去解决了，可让天圣头疼的并不是水神所降下的灾，而是人世间出现了天圣不可控的邪物——妖魔怪怨。

妖，人之欲望所化；魔，人之阴暗面所化；怪，人被妖魔附体所成；怨，死人邪恶执念所化。

这个村庄失去水源无法种植庄稼，饥饿让人连下河取水的力气都丧尽了。人对生存的欲望，对食物的欲望化为了妖，妖魅惑人类遵循本我，激发野性，人相食的现象开始层出不穷。因藤笙被水仙所救，人们认为水仙是让他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便开始了憎恨，憎恨水仙救下藤笙，此情化为魔，魔附人身化为怪，憎魔使得人类自相残杀。村庄死者越来越多，且大多是冤死的人，其间苏我家之冤为最，其死后仍觉冤和报复的执念化为怨，怨气萦绕村庄，人心受其影响，又增妖魔怪怨。

如此循环，不可终结。

雨神滋润万物，使得此地复苏，有了粮食后的村民暂忘了此前的痛苦，妖魔怪怨才得以抑制。

可人心，不再如从前一般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