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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春好处·谷雨

    不哭长夜者,不足语人生。 讲一个破镜重圆与成长的故事。 愿使山水清明,爱恨无辜;愿子欲养,而椿萱并茂;愿不忧流年似水,不惧岁月漫长;愿所有风霜终将陈旧,一切不安终将沉淀。 ——谨以此文献给我日渐模糊的年少光阴和渐行渐远的那些故人。

    二十二、梦之

    小说: 一年春好处·谷雨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数:3771 更新时间:2019-09-21 10:09:53

    关了灯,厚重的窗帘也隔绝了屋外的光线,房间里立刻显得暗而静谧。一片寂静中,昝霖举着一只手终于在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看清楚五指的轮廓,然后叫了声谷知的名儿。

    谷知箍着他腰的手臂略微一紧:“赶紧睡。”

    他刚想说睡不着,就听到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他懒得翻身,索性问谷知:“谁呀?”

    “你看你又不记得关机。”谷知无奈,越过他的身子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唔,老秦?”

    “噢他也是网文圈里的奆奆啦,反正不是催文的顶头大Boss就都好,”他放心地接起来,懒懒散散地喂了一声。

    秦钟歌在那头森森冷笑:“你家悠悠球要锁我的文。”

    昝霖:“……”

    秦钟歌:“原因是你不更文。作为多年来对你不离不弃的好基友的我,就这么成了遭殃的池鱼。”

    昝霖:“……”

    秦钟歌:“你有本事就接着装没看见他催更,我一会儿就去你的文下边儿刷分,刷死你。”

    昝霖:“……”

    “诶别啊。”昝霖长叹一声作孽,“我明天就写嘛。唉,是这样,我这半年以来啊,着实有点文思枯竭,写不出来啦。”

    秦钟歌哼了一声:“你少放屁!”

    “喔,好吧,那我尽量不放。”昝霖不甘不愿地应道。

    谷知嗤地笑出了声,觉得这俩人的对话简直非同一般的有趣。

    秦钟歌敏锐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道:“你身边有人?这大晚上的?”

    “嗯,”昝霖倒不避讳,“我男朋友。”

    秦钟歌:“……”

    “老秦?”昝霖一面又瞪着眼睛在黑暗里摸索谷知面部的五官。

    秦钟歌咳了一声:“挺、挺好,啊,挺好的。我是说真的挺不错的,认识你这么多年,总算听到你说身旁还有个人陪陪了。诶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我挂了啊。”

    昝霖笑了起来:“嗯,谢谢你啊老秦。”

    秦钟歌挂电话之前说:“谢个屁!明天你不更文我真的会被锁的!老板已经打算任性地发疯了!”

    谷知帮昝霖把手机关机放回去,止不住笑意道:“你这个朋友,挺好玩儿的。”

    “就是没什么节操,一威胁就软掉了。”昝霖头疼地往对方怀里钻了一钻,“唉,存稿还是有两万字的,只是我最近心情比较好,不太适合写‘神弃’,总觉着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谷知回想了一下:“就是孙悟空和崔判官那篇?”

    “咦你看过了?”昝霖道,“我第一次这么写文章的:耽美文,题材局限还是拉郎配,不列大纲不设走向不讲究深度,写到现在全凭一股冲动。好的呢,说是看到了我写文之初的天真;不好的呢,直接说我是江郎才尽了。”

    谷知眉峰一挑,抬了抬下巴蹭住昝霖的肩膀,道:“给我讲讲你写的这个故事呗。”

    上回更新到孙悟空被不识妖怪的唐三藏赶回花果山,途径东海救起来一个小少年。这谷知是知道的,他道:“那小孩儿就是崔珏转世?”

    昝霖笑开:“对啊。”

    少年初醒,甫一映入眼中的便是行者那化为人形的眉目,他竟望着怔住了。

    “小子,”孙悟空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崔——梦之。”少年老实回答,心头却异样。

    果然孙悟空颠来倒去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勾唇一笑,道:“我听这名儿,倒觉得几分似曾相识。”

    崔梦之心中念道:见恩公眉眼,亦觉万分熟悉;然而所知之人,无非家中老少,定然是不曾见过他的。

    孙悟空见他不再搭话,颇觉无趣,又道:“你从何处来?怎会淹入海里?家里爹娘该心急如焚吧?今日老孙我再行一善事,将你送回家去,如何?”

    崔梦之一惊,惶然道:“别、别……求恩公莫将我再送回去。”

    他虽生于长安城里少爷人家,却是极不受宠的庶子;家中长辈嫌他母亲身份低微,连带着他一块儿看着厌烦。平日也不许他出门与公子哥儿一同踏青嬉耍,权当他废人一般养在别院;不允他去书院念书,也不曾请先生,只配了一个丑丫鬟照顾他们母子起居。

    祖父去世之前,偶有一日梦醒,将梦之唤来身边,仔细端详;又翻转过他腕子一瞧,嶙峋的腕骨处果真有一颗红痣;不由喟叹,道:“像,真像。”

    原来老人家梦见死去之境,游观地府,行至阎王殿。阎君指着壁上画像,怒目而视,道:崔老头不识抬举,不仅不知崔判入凡,更默许崔府欺凌至此,崔老头身后莫想轮回有善了!老人家吓得一身冷汗涔涔,醒来赶紧亡羊补牢,但求未为迟也。

    从那之后崔家祖父时刻不忘将庶出的梦之提在身旁,悉心教导。一家大小俱是不满,道老祖宗年迈糊涂,哪有庶子比嫡子要受宠的。

    崔梦之道:“兄长说我施了妖术迷了祖父双眼,要害我性命,我逼不得已才出逃,万万不能再回去自投于罗网。”

    孙悟空正盘膝坐在山头,海风迎面,故事听得认真;“崔判”二字入得耳中,伊是一愣,几百年前的往事浮于眼前:那人面目俱已模糊,他脑海里只剩下那细白颀长的一段颈,和那难耐的嗓音里一声连嗔带悦的“你这泼猴儿”。

    崔梦之唤了声恩公,将他思绪拉回;他望见少年稚嫩眉目,却又晃神,低声念道:“崔珏,字梦之……”

    等到少年再次喊他他才回神,换了义愤填膺的面目,怒斥崔家老小枉为人。

    崔梦之倒是释然,道:“达官显贵,皆是如此。”

    孙悟空哼声道:“呔,今后欲往何处去?”

    崔梦之摇头。

    “无处可去,不如随我走,去那花果山,潇洒快活!”孙悟空一咧嘴,笑道,“只不过——,怕你不敢。”

    “为何?”

    “因为我是妖怪!”

    崔梦之不知为何,蓦然落泪,道:“梦之生来胸中便莫名有一信念,唤我一路东行,不可往西;然而我已行至东海,却险些丢了性命;若非恩公,恐怕我已喂了海里的鱼虾。无论恩公是何等妖怪,梦之不惧,愿跟随恩公。”

    “倒与从前一般是个胆儿大的。”孙悟空手指从眉尾扫过,揽上少年,唤出筋斗云,道,“莫要‘恩公’‘恩公’地叫老孙,不欢喜!”

    登时腾上云霄,崔梦之慌忙挨紧对方,牙齿打颤地问道:“那喊什么?我还不知恩公姓名。”

    孙悟空又是咧嘴顽劣一笑,道:“叫我‘泼猴儿’便是。”

    昝霖讲到后来已然是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就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了。

    谷知拍着他的背,越发觉得他们二人一起的时光真是静好,他又确认一遍昝霖真的熟睡了,才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披了件外衣走到楼梯口抽了根烟冷静了一会儿。

    他想起昝霖无意中掰手指的行为仍有些心有余悸。诚然,可能他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但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眼睁睁看着昝霖不停地熬夜、抽烟抽得特别凶,把自己的身体逼到极限才罢了;昝霖还有许许多多无意识的小动作弄疼自己。

    在此之前,在年少时,谷知根本没想到把这些与他的自毁倾向挂上钩,他甚至神经粗到根本觉察不出来。

    ……我靠我这脑壳真是笨得跟只鸡似的。谷知长叹一声,正准备回房,手机先震动起来,他啧了一声再掏出来看看,哟,不知道混哪里去的Chris的视频请求嘛。

    “年轻人,”谷知拿手扇了扇发现还有些烟味,不由皱了皱眉,“现在快要半夜十二点了。”

    Chris夸张地噢了一声,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落地窗,道:“哦是么我这边大太阳呢!”

    谷知:“……我看到了。你,有事说,没事滚。”

    “亲爱的堂兄,你总是这么态度恶劣。”Chris道,“我有两个坏消息,特意告诉你。”

    谷知:“说。”

    Chris清了清嗓:“第一件事,非常遗憾,我的中国行计划要延迟了。”

    “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你这麻烦鬼。”谷知说完想了一想,“来了也别找我,玩儿你自己的。”

    Chris耸了耸肩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还没见过你的阿霖呢。嗯——,下一个坏消息要听不?”

    谷知:“快说。”

    “延迟的原因在于我们的爷爷最近身体又出状况,他住院了。”

    谷知闻言眉头一跳,他沉默半晌,摸出根烟来叼在嘴上,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在这一点红光里,他露出了生平最恶劣的笑容,道:“你的坏消息,与我何干?”

    “嘿,别这样——那也是你爷爷。”Chris道。

    “少来,窦建安和我奶奶离婚移民美国的时候我爸都还不认识我妈呢,我随我奶奶姓‘谷’,可不算是窦家的人。我十八岁的时候他仗着我奶奶已经去世了,仗着我没有足够本事跟他对着干,非要把我带走,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和他还有那么点血缘关系所以他觉得我一个同性恋丢尽了他窦建安的脸面么。”

    “知知……”Chris靠在老板椅上,两只腿交叉搭着办公桌,挥了挥手把秘书支了出去。

    谷知掐灭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冷声道:“你说他能要点脸么,既然我答应他了去美国,他是不是也该遵守承诺不打扰阿霖和他的家人?可结果呢?你看到了,你爷爷就是个无赖。”

    Chris跟着叹了口气,说:“他身体越来越差了,可能没几年好活了。他已经没有能力控制你,你为什么不试着原谅他呢?”

    谷知憋下一口气,道:“好,我原谅他,那我的阿霖呢?他被无辜地伤害了那么多年,我连自己都不能原谅,你叫我原谅那个老头子?”

    心知自己说错话了的小堂弟还想补救,话还没开头却又被谷知打断了:“你来不来中国是你的自由,别过来找我,我和你是没什么仇,但我不想让阿霖看到你们家的人,所有人。”

    Chris哀嚎:“噢,不行!这对我不公平!”

    谷知笑意更冷:“我管呢。”

    他回到屋里,恋人还在沉睡中,像个孩子一般抱着被角做着梦。他亲吻昝霖的额头,仿佛喃喃自语:“还好你还愿意那么爱我。”

    翌日清晨昝霖还赖在床上玩手机,谷知已经从盥洗室里出来,趴在床头缠着他索要早安吻,腻歪了好一会儿。

    昝霖正刷着微博不太想搭理他,心不在焉地推了他两把,道:“你不是说今儿有事么。”

    “喔,对。”谷知扒拉两下昝霖的头发,“你差不多也好起床了嘛,早饭在桌上,记得要吃,一会儿你还得码字,别忘了啊。”

    昝霖生无可恋地瘫倒,拉过被子蒙住头:“啊,好烦。”

    谷知扯他的被子:“乖啦乖啦,我走了。”

    昝霖伸出一只手甩了甩:“拜拜,宝贝儿。”

    谷知被那声昵称叫得心里甜丝丝的,走路都带着风,一面哼歌一面等电梯;甚至在电梯里不凑巧遇到那个住在楼上的精英男,都主动打了个招呼。

    当然,这种欢欣只维持到他停了车站在眼前这个小区大门口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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