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猛地睁开眼。

夏日的清晨天亮的很早，宋柏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六点，宿舍里只有几人睡觉的呼吸声，他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沉睡中的刘渝。

刘渝睡着的样子要比醒着更好看些，没有白日里那股唯我独尊的霸气，也没有从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阴狠的目光，平静到温柔的睡颜让宋柏忽然有种这家伙还是和高中时一样的错觉，然而就算是错觉，也会让宋柏倏然悸动。

他连忙垂下头，手搭在胸口，感知到自己过快的心跳。

——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昨晚刘渝撂下的狠话仿佛还在耳边，那一刻刘渝就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让他从心底升腾起一股厌恶和惊惧，然后用力推开了他。

而后他就撞进了刘渝氤氲的眼眸里。

氤氲得如同浸了水的眼睛在梦里都没有放过他，宋柏揉了揉额角，手机的闹铃响起，六点了。

随后他强迫自己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扔出脑海，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刘渝睁开眼，偏着头看着宋柏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伸出手臂枕在脑后，仰面望着天花板。

宋柏一醒来他就知道了，包括宋柏看他的目光，即使闭着眼他都感觉得到，就像这个人是站在他的神经末梢上，一举一动都牵扯到他的心弦。

刘渝颇有些沮丧，他和宋柏分开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时光将他们发酵成了另一种样子，长到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曾经美好的相处模式，乃至于他们都不会和对方心平气和的交谈了。

——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呢，宋柏。

大三已经没什么公共课了，历史和金融各自上专业课的教学楼隔了十万八千里，加上宋柏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几乎除了在宿舍和图书馆，刘渝就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宋柏了。

反而是那个黎远，随便走在路上都能遇见，次数之多让刘渝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故意在搞偶遇了。

后来夏芮在他们的交换生群里一本正经宣布她在追隔壁班的黎远，刘渝才知道这个会长是计算机系的，和夏芮同系不同班，有几次两个班一起上课，黎远比较照顾她们，于是一来二去的就照顾出感情了。

其他人纷纷怒斥夏芮不要脸，这么快就从副会长移情到会长，夏芮大呼冤枉：“宋柏都有女朋友了！我怎么能插足别人的感情呢？！”

而那位众人皆知的“女朋友”，正坐在刘渝旁边，一边听课一边和他传纸条。

“宋柏以前也是这样的吗？他好高冷呀，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高冷个鬼，他就是不想理你而已。

“他居然会钢琴诶，我从来都不知道。”

要不是我无意中发现，我也不知道。

“他那么厉害，以前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吧？”

谁知道呢。反正没人敢在我面前向他表白。

“他之前有过女朋友吗？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呀？”

……

路小纤侧头，发现她的同桌、宋柏的高中同学似乎在发呆，目光还凝在他们互传的纸条上，最后一行她的问题好像让他很难回答。

“不好意思，我的问题太多啦。”

这算是结束问答了，刘渝冲女孩笑了笑，转过头去时那笑意就冻结成霜一一碎裂。

那一刻他突然无比的嫉妒这个女孩。

凭什么他这个正主要拼命按捺自己的感情，别人却可以正大光明的表达爱慕？

刘渝捂住眼睛，脑海里闪过多年前的那个午后，白衣少年嫣红的嘴唇，充满雾气的眼眸，还有惊慌失措的脸。

以及他自己冷静的声音——

“是我强迫他的。”

一句话，夏日蝉鸣霎时叫嚣起来，而空气中，蜉蝣尘埃缓缓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