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此，红云被关进了柴房内，裘夫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能出来，时而就要闹上一闹，燕燕理论上来讲是帮助过裘善的，所以裘善也并没有怎么为难她，只是让闷木头寸步不离的跟着，裘老爷一直安心的待在院内接受治疗，所有能接触到裘老爷的下人都是经过裘善筛选后嘴巴严实的人，即便这样，他还是听到点风声，最后都被贴身伺候的人给糊弄了过去。

一切看似都得到了解决，裘夫人和红云因为一些原因怨恨着裘府，所以伺机报复，燕燕也是个被无辜卷进来的人，可裘善总觉得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所以阿诗又在加拉瓦那里多住了些时日，小五小六和加拉瓦带来的护卫日夜守着。裘善还特意派出朗月去查询毒药的来源，最后发现是从一家地下黑市买来的。

由于近些年朝廷的不作为，导致地下黑市越来越嚣张泛滥，只要有钱，什么下作的东西都能买的到，摇春城毕竟是一座大城，很多事情都被压了下来，而周边的一些小城镇则发生过许多失踪案件，地方官却并不关心，仿佛只是谁家丢了只猫猫狗狗，最后草草结案。

裘善这几日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手里不断摩擦着一个白色瓷瓶，瓶子里面装的就是裘夫人给裘老爷下的毒药，这是种慢性毒药，人不会马上毒发，却会一日一日的摧毁身体，直到有一日积累到一起爆发，寻常人也只当是得了什么疾病。

朗月追查回来后告诉他只知道药来自地下黑市，但是卖药的人也是从别人手里拿来的货，说是特意要求卖给裘府，而卖药人也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因为是在一个黑夜，还蒙着面，给他塞了一大笔的钱，说将药给了裘府的红云后，还能再拿一大笔钱，混黑市的基本都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的，管你是卖给哪个府的，且黑市各类头头都还有点子背景的人，一些没什么本事又贪图小便宜的人就会投靠黑市的一些头头手下，接受着庇护，得罪这些小人物，就等于挑衅了头头的威严，能在黑市坐稳地位的头头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朗月也拿这人没法。

裘善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个瓷瓶，双目直直的看着在自己指尖晃动的瓶身，一看就是半上午。

朗月不忍心见自己少爷如此，只得出声问道：“少爷，您要不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似乎是被朗月的问话叫回了心神，裘善终于放下手中的瓷瓶，片刻后起身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一下老夫人院内。”

这些日子给裘夫人送饭的基本都是朗月，他自然是知道裘夫人是个什么疯癫的模样，再看最近裘善的精神状态，未免心生担忧，想出口劝说一下，但又似乎不知怎么劝，毕竟最近这一箩筐的事情也只是表面了结，内里还乱着呢，只有趁早结了才能了却心事，而且这都是裘府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又是属下，怎么都不好开口。

就在朗月想事的功夫，裘善已经出了房门，径直去了裘夫人院内。

裘夫人的院内已不似以前那般热闹，仅有零星几个护院，大门上还落着一把厚重的大铁锁，将里面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连院里开的花都像是失了些颜色般。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裘善脑海中反复回忆着那日裘夫人跪坐在地上愤怒癫狂之下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像刀子般割在他心窝上，他分不清裘夫人说的是真是假，或者说是不想分清吧。

铁锁的钥匙有两把，朗月一把，裘善一把，当裘善用钥匙小心打开房门的时候，裘夫人还直挺挺躺在床榻上，身上穿着几日前在地上滚上泥土的衣服，头发凌乱，眼神空洞，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和大户人家夫人的雍容华贵。

裘善站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才踏进了门里，看着躺在床上如行尸走肉般的人，开口唤道：“娘亲。”

裘夫人似是被这低哑声音叫回了神来，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先还空洞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怨毒，恨不得用眼神就能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

虽然知道裘夫人可能对他态度不会很好，但总归还是抱了些希望，此时看到这眼神，最后的那丝希望也随着风散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燕燕呢！你把我的燕燕如何了！”裘夫人最近也没好好吃东西，送去的饭菜只是胡乱塞几口，人消瘦了不少，但力气却也挺大，从床上扑过来揪住裘善的脖领一边使劲的晃动一边质问道。

裘善在几日前看到裘夫人的反应，就对燕燕的身份抱有了一些怀疑，于是托了人去舅舅老家打听去了，现在还没回音，正是因为还没回音，所以他便藏起自己心里那点猜测，来个自欺欺人，可是这点自我欺骗，再见到裘夫人的时候都崩塌了。

他虽自幼与这娘亲不亲，可多少是叫了许多年的娘亲，这人也占据了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他也一度努力的想要修复他们之间的亲情，如今却突然告诉他这个娘亲不仅可能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还想害了自己跟相伴多年的枕边人，无论如何一时之间都是难以接受的。

“她没事。”裘善被裘夫人拽的绊了几个跟头，却也没阻止裘夫人的行为，只是闭了闭眼睛，不想再看裘夫人看他时那冷冰冰的双眼。

一听见燕燕没事，裘夫人好像卸了力气般松开了攥着裘善的脖领的双手，然后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嘴里喃喃念叨着：“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说着，竟还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裘善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抬手拍了拍裘夫人的肩膀，想要出言安慰一下，却被裘夫人恶狠狠的打掉了伸过来的手：“你若是敢动燕燕一分一毫！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裘善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狠狠拍落的手，因为裘夫人使得力气过大，导致被拍打的地方泛起了些微红，于是他攥了攥自己的手掌心，背过身去，半晌才问了出来：“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陷害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