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城的这一路上沈子颜都是心事重重，眉头紧锁，看得常君竹有些于心不忍，虽然他大致能理解沈子颜是为何而烦恼，但令人奇怪的是，沈子颜似乎越接近京城就越是忧虑，晚上更是越发睡不好。

“子颜兄昨晚是否又没睡好？”自那日跟沈子颜坦白身份后，常君竹便彻底把沈子颜当成了自己人，称呼也从“沈兄”变为了“子颜兄”。

今早，常君竹走进沈子颜房中想叫他起床，结果看到沈子颜直直躺在床上，浑身颤抖，他快走几步上前摸了摸，结果沈子颜一下子就惊醒了，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惊慌与害怕。

那害怕而绝望的眼神让常君竹很是担心，尽管沈子颜看到他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可常君竹始终放心不下。

“无碍，多谢挂心。”沈子颜此时正在试图将自己散乱的头发弄好，然而可能是昨晚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未缓过来，他弄了好几回也没能弄好。

常君竹看着沈子颜的眉头有越皱越紧的趋势，下意识从沈子颜手中接过发带，五指为梳，几下便弄好了。

“好了。”沈子颜放下发带，后退了几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摸到人类的头发，跟他以前摸到的那些兔子毛发都不一样，很柔很软。

“你……”沈子颜脸上羞赫，这个人，不，这根竹子到底知不知晓这个动作的含义，他盯着常君竹看了几眼，发现他眼里一片清明，也就按下了自己的心思，说了句，“谢谢。”

若是放在平常人的身上，也许并不会有不妥，可是沈子颜不一样，他以前也这么帮人梳过发，那时候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结发白头永不悔。

沈子颜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那些自以为已经忘掉了的事情，总会在某个瞬间想起来，过往的经历，会刻在骨子里，留在血液里，无法摆脱。

人类真是一种脆弱的存在，而且他从前就总是体弱多病还喜欢自己撑着，常君竹看着沈子颜的神情这么想着，想着想着惊醒，刚刚脑中一闪而过的那个人是？

是谁总喜欢生病自己撑着？常君竹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也就不管了。

常君竹可不觉得是自己生病了，他从化形始便是这样，总觉得很多事物都很熟悉，跟沈子颜相处更是如此。

他曾为这件事特意问过莫云，可莫云认真把他翻来覆去检查个遍，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原因。

看来自己一百年的修为不是白长的，常君竹给自己下了定论，据他这段时间观察，人类中年长的记忆都比较差，拥有一百多年龄的常君竹直接将自己归为人类的老人了。

此时，“百岁老人”常君竹对自己总是特别关注沈子颜，不放过他任何一点不对劲地方的心思化为是对“弱小的又比自己小很多的人类”的正常关怀。

于是，沈子颜在常君竹第八次问他要不要停下来喝水的时候沉默了，默默接过了水，问，“你今天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常君竹不好意思直说是自己觉得沈子颜看起来很弱小，自己想要保护他，因此只是笑笑没回答。

沈子颜扶了扶额，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人虽然看起来惊才绝艳，然则相处久了才会发现，他只是看起来而已，本人实际上很多时候都还单纯如一张白纸。

“林中有动静。”常君竹突然压低声音神情严肃说道。

沈子颜认真侧耳倾听，结果只听到轻微的风声，并无其他声音，然而也不敢放松警惕，在这些时候，他是很信任常君竹的。

这一路上自己能如此平稳安全，很多时候是因为有了常君竹的存在，非人类的身份使得他有着异于常人的观察力，很多时候能及时带着自己逃离危险。

“有人在向这个方向涌来，而且不止一个人。”常君竹说道。

“能听得出来武功如何吗？”沈子颜问道，问了之后他又沉默了，因为他知道，会被派来追杀自己的人一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他们很快就到了，小心！”常君竹猛然将沈子颜护在自己身后，暗器从常君竹的肩上擦过，沈子颜这时才发现到林中出现了不少的黑衣人。

像是从地底下无声无息冒出来的。

“你没事吧？”沈子颜赶紧去查看常君竹的伤势，当发现暗器并没有伤到皮肉才松了口气。

黑衣人见到常君竹也皆是一愣，不为别的，仅是为了常君竹的容貌，如此艳丽实在少有，然而此时并不适合发呆，于是迅速围成一个圈将他二人困在中间。

沈子颜看着黑衣人训练有素的动作，迅速抽出剑，常君竹也偷偷变幻出了一柄竹支。

黑衣人开始进攻，常君竹和沈子颜很快被分开。

自从上次沈子颜叮嘱他不要轻易在其他人面前现出原形以后，常君竹便不太使用幻术，只以竹支为武器抵抗着。

他时不时看向沈子颜那边，担心沈子颜被伤到，想到如果沈子颜可能会因此受伤，心里突如其来涌上烦躁的思绪。

可是黑衣人似乎无穷无尽，打倒了这个，另外一个又赶紧补上空缺，一时间常君竹也被缠得无法脱身。

与此同时，沈子颜开始还可以轻松应对，可是渐渐地他也发现了这些黑衣人有些不对劲，人数太多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冽哨声，黑衣人停止了动作，开始慢慢后退。

哨声断断续续响起，由远及近，沈子颜知道这是背后的人要出现了。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有点招摇的男子出现在沈子颜面前，查看了一下四周，突然看到一旁的常君竹，眼睛一亮，说道，“美人啊。”

常君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这个人脑子没问题吧。

“柳非？”沈子颜看到他惊讶地叫了一声。

男子却转过头来，笑得甚是风流，“这位小美人，柳非是谁？”

沈子颜突然觉得应该是认错人了，柳非他是知道的，长得清秀绝美却常年绷着张脸，平日也是一副老古董做派，眼前这人除了长相跟柳非一模一样外，举止做派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