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看着插在瓶子里的糖人，盘腿做着的和尚在烛光下，亮晶晶的。

犹豫了一下，迟云渡伸手捏着底下那根竹签拿了过来，放在唇边迟疑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愣住了，下一秒整张脸通红。

他在做什么？

一把将手中的糖人扔到地上，迟云渡脸色铁青，盯着地上碎了的糖人，抬脚踩了上去，蹍了几下，直到那些糖块碎成了渣，再也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

“小喜子。”

“奴在，主子有何吩咐？”小喜子正在铺床，一听到他的声音，抱着一床被子就出来了。

“把地上清扫一下。”说完，迟云渡便甩袖出去了，留下小喜子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出了院子，迟云渡吹够了冷风，才停下脚步，想了想，去书房写了封名帖，落笔之际，又伸手撕了，扔进瓷钵里点了火烧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做梦了，是从未梦见过的人，他也只记得一个名字，连长相都模糊了。

那个时候迟云渡还是五岁稚儿，随父皇他们去草原上游玩，看着那片广阔的草原，乐得不分东西。

迟云渡正是贪玩的年纪，带着小喜子就跑了，骑着小马驹到处溜达。

最后自己都找不到方向时，才慌了。

迟云渡记得自己应该是哭了，抱着小喜子涕泗横流的，特别难看。

后来来了一个男孩子，穿的也是中原的衣裳，看起来家教很好，就是表情冷漠，有点不近人情。

迟云渡有些害怕他，却没想到对方带着他到了父皇他们那里，等他反应过来道谢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没有谢谢人家，迟云渡一直记着这事，直到快要回去的时候，才又遇到了那个男孩，说了谢谢。

他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男孩说了什么，只是听到他要走了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说是礼物，就当是纪念了。

“那……你叫什么？”那些那块玉迟云渡抬头看着男孩，因为对方背着光，他根本不知道那张脸上是什么表情。

“长芩，我叫长芩。”

“我叫云渡，迟云渡，你可要记得。”

“好。”

回来之后，迟云渡就一直浑浑噩噩的，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等病好了，离去草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那之后父皇再也不敢带他去草原，也不拘束他学什么。

梦醒之前最后的画面，突然跳到了草原，一大片绿色的草地，偶尔风吹过来，可以见到洁白的羊群。

猛地睁开眼睛，迟云渡发着呆，意识还是模糊的，等终于意识到身处何处，眼睛处一片酸痛。

“主子，可是起了？”小喜子一早就醒了，把被褥收好，转身去洗漱了，现在才回来，身后跟着端了水、毛巾、杯子等一众洗漱用具地丫头。

“嗯。”

揉着额头应了一声，迟云渡捏了捏被角，然后掀开起身。

等穿好衣裳洗漱完毕，用了点粥水和几块点心，趁着时间还早，吩咐翡翠去他昨天去的那个地方，找到那个老翁，再买一个糖人，做一个喜庆一点的花样。

和翡翠说完，抬头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转身出去上了马车，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昏昏欲睡。

说起来迟云渡自己都不太相信，从草原回来之后，他真的是一直没有做过任何有关那里的梦，只记得男孩的名字。

“长芩……”

默默地说着这个字，迟云渡有些痛苦的揉着额头，真是头疼。

那天见到不知怎么丢失的玉佩时，迟云渡心里第一反应是惊喜的，长芩肯定是找到他了。

但后来又不确定了，因为长芩已经把玉佩送给他了，又怎么会拿回去，现在又送回来？

胡思乱想了一通，马车停了下来，迟云渡掀开帘子，看着并排得整整齐齐的马车，瞥了一眼等在宫门前的大臣们，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一群老古董，这么早就等着了，也不知道变通一下。

放下帘子，迟云渡在马车里做到了宫门开的前一刻才下车，和一众大臣们打了个招呼，找到赵言德和他聊了几句。

“言德，等会下朝了，去喝杯茶怎么样？”迟云渡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进了宫门，很快就到了大殿。

“这……”赵言德有些为难。

“听人说说书先生今天开始说新故事，之前的故事说完之后，已经半个月没来了。”

话刚说完，那边二皇子几个人就指桑骂槐地说着。

“二哥心情不错啊，还有空管我这个闲人去听书。”迟云渡冷笑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身后太子殿下就过来了。

“云渡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迟闵然盯着迟云渡那张脸看了一会，就在他有些疑惑地时候，挪开了视线，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松了口气。

“没什么，说去茶楼听书呢。”迟云渡笑着眯了眯眼睛，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要是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父皇也不会说你了。”迟闵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抬头和赵言德的视线对上了，愣了一下就迅速恢复了。

“太子殿下还是别说这话了。”迟云渡抗拒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说到学习就头疼的不行。

迟闵然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和他们一起并排着走进大殿，按位置站好。

迟闵然站在左手边最前面，身边是其他几个皇子，迟云渡在皇三子身后，这会眼皮子打架，看得迟闵然好笑。

偷偷地看着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做贼似得左右看看，又接着打瞌睡。

刚刚打哈欠时眼角憋出来的眼泪水还没擦掉，看着让人想帮他擦掉，然后在那湿润的眼眸边缘亲吻一下。

想到这，迟闵然看了眼远处的赵言德，脸色一沉，端正地站好，等着皇上进来。

早朝刚过，迟云渡就迫不及待地和赵将军说了一句，拖着赵言德就走了。

远处，迟闵然看着那两个消失在视线的身影，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直到手心传来的疼痛让理智回笼，才吐出一口气，缓缓送开。

等他回到东宫，去太子妃那里吃了个早饭，又去看了看怀着四个月身孕的李侧妃，然后就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