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离开这里，离开他的阿夭整整有六年了。尽管墨琅面上仍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心里已然激动的发颤。

他费尽心思终于博得那老皇帝的一点信任，放他从深宫出来，被十几个大内高手护送也是监视着回到了钱塘。

此次回乡明里是省亲，实则还是为了护得桃夭顺利渡劫，他都打算好了，这之后就带阿夭走，去京城，从此再也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应付过地方官的谄媚，墨琅还要防备身边侍卫的监视，只能等到晚上都歇息下来时，才能独自一人悄悄回到墨家村。

本以为桃夭见到他会十分惊喜，却没想到，他的阿夭却是冰冷着脸对他，仿佛在对待一个不速之客。

墨琅虽有些不满，但哪里能胜得过久别重逢的欣喜，桃夭仍然容颜依旧，一厘一毫，都能和记忆里的模样丝毫不差的重叠在一起，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两人相隔数米，桃夭却还站在原地，没有迎上去的意思，墨琅不在乎这些，他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风从他们之间挤过。

桃夭一言不发，极力掩去见到墨琅第一秒时，心头冒出的一丝欢喜，咬住嘴唇，狠下心来从袖中射出一条生着倒刺的树藤，毫不留情地向墨琅抽去。

藤鞭好险不险地落在墨琅的脚尖上，把缎面的皂靴打出一道深深的印记，墨琅躲也不躲，硬生生挨上这一下，哪怕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断了这鞭子。

“阿夭，你为何……”桃夭收回藤鞭抓在手中，直指对此愤然不解的墨琅，打断他诘问的话语。

“墨琅，我警告你，虽说这曾是你墨家的地方，结界也是你们设下的，但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好好享受你的天家富贵去吧！”轻飘飘的两句话像寒冷刺骨的冰锥一般扎在墨琅心上，他的阿夭，怎么会这么对他！

“到底怎么了，阿夭，难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琅啊，你的阿琅，你说过的，会等我回来。”

见墨琅收敛笑容，换上愤懑委屈的神情，桃夭冷冷一笑，“你还要瞒我吗？当时你走的时候，我的确舍不得你，可后来！我才发现你把百妖链也带走了。听说你炼制的丹药颇有成效，很受皇帝喜欢啊，你们墨家那点子本事我还不清楚？这世间哪有让凡人长生的办法，想必那每一丸药里，都掺着妖精的内丹吧！墨道长？”

“我……”

桃夭说的一点都没错，墨琅走的时候的确带走了墨家留给他的东西，其中百妖链是一串形似佛珠的手链，每一粒珠子都是一只妖精的内丹，他的确在丹药里加了内丹磨成的粉末，强行给老皇帝增补气血，十分受用。他知道桃夭最恨有人利用妖精的内丹，面对这样的指责，墨琅无可反驳。

看到墨琅变了脸色垂下头去，桃夭积攒了数年的怨气今天一并发作。

“你问我记不记得？呵，我当然记得，我记得我的阿琅曾经跟我说，长大后不会随意猎杀妖怪，答应我绝不像墨家先祖一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你怪我不顾往日情面，你自己可有想过，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我就断断不会容你！”

桃夭一个一个字的吼出来，然后颤抖着转过身，一瞬间泪水簇簇地淌下来，他并不想让墨琅看见。

拂去眼泪，桃夭逼着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两人一同沉默了许久后，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轻声道。

“你走吧，别再回来了。”这句话微弱的像是落叶被踩碎时的声音，风带着它飘到墨琅耳边，却又不容置疑。桃夭不敢转过去，他害怕自己最后又会心软。

“阿夭，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墨琅还急着想解释，桃夭却摆摆手，意思再明确不过，他在赶他走。

墨琅攥紧手心，望着桃夭的背影，“我还会回来的。”他忽的一甩袖，消失不见了。

人走了，桃夭心中烦恼仍丝毫不减，站在秋风中仍吹不走他的烦躁，不知被什么驱使，他突然冲进崔护睡着的房间，也不管人清醒与否，猛的扑上去跨在人身上又亲又啃。

花斑的这坛桃花酿后劲极大，甚是醉人，这一番动作下来，虽然牙齿被撬开，桃夭又攻城掠池，但崔护还昏昏睡着。当莫名涌上来的激情褪去后，桃夭一颗心又冷寂下来，他擦了擦嘴脸的津液，手覆上崔护的脸上，呆呆地自言自语起来。

“都说凡人有情，可到底情为何物？亲情、爱情，又有什么分别？呵呵。”桃夭痴痴的笑了。

“书呆子，你那晚肯抱我回去，又犹豫着不走，你……是不是对我也有情呢？是因为我这张皮么？你若是知道了我不是人，还会如此这般吗？”

可惜崔护醉的跟个死人一样，一句话也不能回答，桃夭倒不在意，靠在崔护身边，沉沉睡去。

春光乍现，有人求而不得的，却被另一个人糊里糊涂地拥有了，何其可笑可悲。

不知第二天起来，向来恪守规矩的崔护看到自己光裸着身子，污秽之物沾满了铺褥，一旁又躺着衣衫不整的桃夭，心里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