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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爱吧

    睡前小故事,纯爱言情百合,纵览古今,横跨人妖,青梅竹马,一见钟情…… 总之,恋爱吧!

    门神知道什么

    小说: 恋爱吧 作者:一颗银牙 字数:3942 更新时间:2019-09-21 11:05:02

    01.

    闷热无风,蔫里吧唧,蝉鸣没完没了,这么个夏日午后。

    秦琼昏昏瞌睡中,恍惚听见钥匙响动声,钥匙插入锁孔——张浥尘又忘记带东西了?

    他睁开惺忪睡眼,晃来晃去一片白光,蝉歇了,万籁俱寂,开门声充斥在走廊里。他衣袖忽然被扯了扯。

    "秦琼,不是张浥尘那小子。"

    男生站在门前,头顶齐平门板画上尉迟将军的点漆目,二十啷当模样,短碎发,长睫毛,低着眼一门心思用钥匙捅锁孔。

    他脸不红,气不喘,没有丝毫窃入他人室的紧张感,仿佛这就是他家。回自己家,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兴许是张浥尘给的钥匙,嘱咐他帮忙拿东西?张浥尘那老大不小的家伙,丢三落四惯了,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回忘拿东西,出门又赶回来,折腾一身汗。真不晓得这种人怎么顺利活到二十七岁,还没被老板炒鱿鱼。

    "他拿了张浥尘的备用钥匙。"他的搭档说。

    门开了,男生拔出钥匙,进屋关上门。他没看见门上的两张门神画悄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秦琼伸伸懒腰,浮现出朦胧身影,凭空在玄关上方盘腿塌腰坐着,一手托下巴,张嘴打哈欠,还没从瞌睡中完全清醒过来。

    尉迟恭站在他身边,仔细看他双脚悬空于地面,长身挺立,扭头可与凭空坐着的散发男子对视。

    "入室盗窃?"尉迟恭挠了挠鬓发。

    男生脱了布鞋,弯着腰看鞋柜前地板上的拖鞋——樱花粉,印了樱桃小丸子——那个倭国动画人物。

    秦琼懒洋洋斜他一眼,不消出声,尉迟恭也知道他意思:什么时代了,还叫倭国——日本。

    二十一世纪,一衣带水,日本。

    男生试探性地伸了右脚放进拖鞋里,长出了一截,他好像很高兴——真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兴——穿上拖鞋,踢踢踏踏,先进了厨房,摸摸灶台,碰碰米桶;连着厨房的是阳台,几件衣服晾在灼烈阳光中,他举手,捏了捏西装裤一条裤脚,趴在栏杆往下看了会儿,又进厨房旋开水龙头,水打在水槽堆积的碗碟上,哗哗响。

    出客厅,他一个纵身趴倒在布沙发上,不动,半晌,欢快地翘起小腿晃来晃去,小声哼歌。哼的什么,听不出,像他自家瞎编的曲子。

    蹲在金鱼缸前看三尾小金鱼,抓一把饲料撒下去,撑着下巴看半天。

    端起茶几上哆啦A梦的陶瓷杯,看一会儿,接了凉水喝,拿着它四处转。屋子不大,一室一厅还带个小阳台,单身汉足矣。

    水声哗啦啦山响,两位门神的目光穿墙过门已比他先看到水溢出水槽,地板湿了一块方砖。

    接下来这位不速之客洗了碗,拖了地,开冰箱,蹲地上,盯着冰箱内老半天,冷气嗖嗖。最后他拿了杯蓝莓酸奶,盘腿坐在金鱼缸前吃。

    吃完。进卧室,床尾风扇挪到床头边,开最大档,躺在床上扯过被单放鼻子底下嗅一嗅,脸埋到枕头嗅一嗅,床头张浥尘早上出门换下的睡衣衫子嗅一嗅,再嗅一嗅。

    两眼一闭,不动弹了。

    尉迟恭不解地说:"他这是睡着了?"

    秦琼眼皮耷拉,懒懒打个哈欠,身形忽地一散,散发宽袍男子已然不见了,门板上右边的秦叔宝画像颜色深了些。

    "我打会盹,你看着这小子吧。"

    "哦。"

    其实白日无需他们专门监看着,门神虽小,神识法力还是有那么点儿傍身的,真有事发生他们自然会知晓。

    但尉迟恭不爱睡觉,他从前睡得够多了。

    黄昏日暮,光线柔和下来。

    秦琼让尉迟恭叫醒。

    那男生要走了。拖鞋换下来整整齐齐摆好,不复先时乱样。

    他握着门把手定眼看了几秒屋内,才关门。门口墙根底下两边各摆了一盆盆栽,尉迟恭那边是花叶万年青,秦叔宝这边是叶子细细的文竹。

    男生将钥匙塞进万年青盆子和底盖之间,站直了身看着门神像——看着他们,眼仁很黑,带点好奇。

    他忽然往后退了一步,鞠个半躬,说着:“辛苦啦,二位将军。”

    “再见啦!”

    男生摇摇晃晃地走远,与来时那样两手空空。一片橘红夕晖斜斜转过墙角。

    尉迟恭这才说话,“秦琼,他看得见我们俩?”

    秦琼啧一声,“傻了你。”

    尉迟恭也想明白了,这不可能。是那男生太奇怪,大摇大摆进了别人家里,打扫卫生,睡主人床,临走没偷钱没摸包,顶多他喝了杯酸奶——也可算作是打扫卫生的微薄薪酬。

    稀奇古怪,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日落时分,张浥尘回来了。

    秦琼和尉迟恭不消打起精神,十楼以下就能分辨出屋主的气味。

    几分钟后,转角走来个青年,高个儿,亚麻发,俊脸长眉,哼着儿歌。

    这歌他打幼儿园起就唱了,二十几年还没腻,真是服了他。秦琼翻个白眼。

    尉迟恭看着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照常开门进屋的青年,问,要提醒这小子吗?

    看看再说吧。秦琼漫不经心地回答。

    在俩门神漫长的看家护院岁月中,张浥尘也算得上半个奇葩(可不是古代的“奇花”,而是当代网络用语)。

    这年头城里边还有几户人家贴门神的?整栋大楼只有他正儿八经贴了门神像,别人顶多贴张赏心悦目的门画。世人都嫌他们俩黑脸长髯,好不难看。

    诶哟,殊不知千年下来,他们俩早不是为人那般模样了,轮廓倒还是差不多,成仙后脱胎换骨,五官精致,仙气飘飘,这整个看起来就大不一样。

    尉迟恭肤色还是比秦琼深许多,不似秦琼白得反光。

    要紧的是,现如今没什么人相信门神了。封建迷信,得破四旧。神鬼佛,没地活。咱们多委屈呀,明明同活在一个天地间,居然否认咱们的存在?早些年有个较真的小鬼,化成人形夜到一户坚决不语怪力的人家做客,主客谈笑风生,末了告辞,小鬼现出原型,主人吓得屁滚尿流,他则哈哈大笑而去。

    叫你不信有鬼神,我偏要你看看。

    秦琼可没这么无聊,做门神这么些年,极少在世人面前现形。人都这样,将信将疑,贴上门神,眉眼挑着不屑,但宁可信其有。

    门神么,做好本分工作就成。秦琼是懒得和人打交道的。

    尉迟恭不同,他还没完全丧失对人的兴趣。他在张浥尘年幼遇贼时来到张家,自此二十余年未曾离开过。他觉得张浥尘好玩儿。

    张浥尘虔诚相信门神的存在,也是因为童稚时那次遇贼的经历。四岁,乡下老家,奶奶出门独剩他在家,小贼翻箱倒柜时,小孩儿蓦然出现,可把他吓得——正打算解决小孩,他突然发疯一般叫着“有鬼啊”跑掉了。奶奶坚信这是门神保佑,小孩儿也说见到长袍执鞭的英俊男子。张浥尘就这样被“迷信”奶奶拉扯成人。现在问他,四岁是否真见到门神,张浥尘只会搔搔一头乱发,迷迷糊糊地回忆老半天,然后告诉你他不记得了。

    这种个性能平安在都市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啊。

    是以他见到厨房干净整齐的碗碟,也只是疑惑了一下——他出门前有洗碗吗?大概吧——就掀过去了。

    冰箱少了东西,屋子变干净了,睡衣皱巴巴,张浥尘一样也没觉察出来有什么不对。他一如往常,慢腾腾开始做晚饭。

    香气飘满房子,打门缝溜出去。

    秦琼进了厨房,一道菜尝一口,神色淡然。

    尉迟恭远远地说,秦琼你不能这样,大丈夫别偷吃,须光明磊落。

    对方斜斜眼风,才不理他。什么叫偷吃,这是光明正大,索取报酬。

    尉迟恭摇摇头,果然是为了美食,秦琼才会跟着他留在张家的。

    零点已过,夜深如墨。

    尉迟恭精神抖擞地盯着方圆五十米内的区域,半是警惕半是期待,来一两个捣乱的家伙,陪他玩玩。

    魑魅魍魉多披着夜色出来晃荡,门神在白昼不如深夜来得紧张。从前刚上任,他们俩白天黑夜绷着一根弦儿,生怕主人家遭受没必要的迫害。一年两年,百年千年,业务熟练,法力提升,没什么好怕的了。

    只是当下门神不景气了,信的人越来越少,供奉不复当年。秦琼和尉迟恭是门神里边大有人气的一对儿,千年前作为人而死,漫长的沉睡之后,一朝醒来便成了门神。真要细说,他们俩不算“神”,充其量是个小仙。生而为神的方是神,由人得道升天的只是仙。世人都叫门神,说习惯了,他们俩也不放在心上。

    哎,土地老儿跑哪去了?尉迟恭立在门上问。

    喝酒去了吧。秦琼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回答他。

    尉迟恭忍不住说,秦琼你坐好点。

    秦琼不理他。

    喂,从前你可是坐如钟站如松的。

    从前可没沙发。

    ……

    从前,是唐时。

    记忆晃了晃,没抖搂出多少东西来。太过久远,似已成烟。

    尉迟恭却打开了话匣子,细数从前往事。三鞭换两锏,大漠孤烟马悲鸣,羌管吹不来玉门春,万军中纵马只身取敌将首级如囊中探物,大殿上出言不逊,乡间归隐酒入愁肠,一朝死。

    书宝兄可还记得?

    秦琼哼了一声,没说话,尉迟恭笑笑继续说下去。

    秦琼却在心中道,要是从前,我这样对你,你早就跳将起来骂我不敬你了,敬徳贤弟。

    张浥尘在房间里梦呓。

    夜还长。多少个日夜,他们就这样过来了。

    02.

    第二天下午,那男生又来了。漫天蝉鸣,滋儿哇乱叫。

    秦琼变出把折扇,慢悠悠扇着。尉迟恭凑到他身边蹭风。秦琼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鬼天气。男生嘀咕道,去开了客厅风扇和卧室空调。

    他带了作业来,洗碗拖地,喂好金鱼,整理收拾完毕,拿了杯酸奶,翻出零食就关上卧室门,趴在床上做起作业了。

    半晌,尉迟恭摇摇头说,看不懂。

    秦琼啪地收起折扇,照他额头就是一敲。

    “蠢,微积分也不知道。”

    尉迟恭揉着额头,“你又不是不晓得,别说现代数学,那会子我也只是个武将好吗?”

    秦琼微微牵起嘴角,“敬徳贤弟,无须菲薄,你比那会还是大有进步的。”

    “如何?”

    “你总算明白自知之明四个字了,可贵可贵。”

    “老弟我一向如此好吗?”

    秦琼轻哼一声,推开折扇,风度翩翩摇起来。

    尉迟恭摇摇头,心道,千百年下来,自己的脾气磨平了,书宝兄的性子却越发难以捉摸了。怪哉怪哉。

    他使了个法术,让两人周遭的温度骤降。然而秦琼还是慢慢摇着扇子。

    毕竟,秦琼小仙扇的是风度。

    他们都忘了卧室里的男生。

    日薄西楼,男生背起书包出门。

    临走前照样对着俩门神鞠个半躬,道声“辛苦啦二位将军!再见啦!”

    尉迟恭摸着下巴对着远去的背影,老半天,突然拊掌一叹,"啊呀!我想起来了!上月廿七那天张浥尘下班回家,钥匙落在公司了,拿花盆底下的备用钥匙开门时,那家伙就躲在转角偷窥呢!"

    秦琼那天刚好外出。不然他不会不记得。

    不过这顶多解释了男生为什么会知道备用钥匙的所在,至于动机,依旧没有头绪。

    "你问过土地老儿没?"尉迟恭说。

    秦琼啧了一声:"我们日夜在一起。"

    尉迟恭抓抓自己不存在的长髯:"也是哦。"

    秦琼扯了扯唇角,忽然说:"土地老儿罢工了。"

    "???"

    "看来哪天我也得休个假。"秦琼说完就回到画像中睡大觉去了。扇子掉下来砸到尉迟恭头上。

    尉迟恭抓住扇子,揉着被砸到的地方,诶哟叫唤。

    "秦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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