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兰花豹
小说: 南国有风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数:3900 更新时间:2019-09-22 03:26:24
不同于洛阳的天香雪庄,赵国夫人府的豪奢让人大开眼界,姬银烛封妃,其氏族亦得圣眷,赵夫人在燕梁买下第一豪宅,又将府上改造了一番,凿了一方明湖,筑起一座豹台。
豹台起初是为了豢养猛兽而设,赵夫人曾在豹台恭迎圣驾,邀百官在此观赏猛兽,后来才逐渐改为舞伎居住之处。每逢家宴,赵夫人便于豹台招待宾客,十个天香雪庄也不及豹台。赵夫人喜歌舞,也喜欢奇花珍草,传闻燕梁有一位出名的花匠,耗费毕生精力,终于培植
出一株十八学士,花匠在中秋月佳节将辛苦栽培出来的十八学士进献给玲珑帝,然而玲珑帝却把这株名花赐给了赵夫人。
赵夫人迎十八学士回府,命人好好照料,光是侍候十八学士的花奴就有十几名。
十八学士要立冬之后才会陆续盛放,经赵夫人精心照料,赵国夫人府上的十八学士已从一株开到了一整个花园,且颜色多变,花开十八朵,多多皆不同,蔚为燕梁一奇。
赵夫人近些日子才从洛阳收了一批舞伎,其中有一名舞伎极为出色,传闻他手持红伞,脚戴金铃,姿色绝艳过人,竟能媲美萧清影。赵夫人听得旁人对轩辕昭的描述,光是想象,便已对他持了几分兴趣。
赵夫人日里歇息的小阁内置着一床狐裘贵妃榻,贵妃榻上的狐裘雪白且柔软,取的是白狐腋下的细绒,其色纯白而无杂质,价值连城,为了织就这一床狐裘,不知要捕杀多少只毛色上乘的白狐。
有一贵夫人懒懒卧在榻上,一身四合如意水波绫袍,淡淡波纹如涟漪在衣袍上荡开,也是雪一般的白,贵夫人一手撑在脑后,一手持着象牙烟枪,那烟枪精巧玲珑雕工精湛,尾吊翠玉蝴蝶坠,还有一只大红丝绸的烟袋子,无一不显贵气。
贵夫人抽了口新贡的烟丝,在这闲暇时光吞云吐雾好不快活,多少人艳羡赵夫人奢靡而无忧无虑的生活,却无人知晓他夫婿早逝的痛苦与寂寞。
“夫人,舞衣已经做好了。”两名侍奴走到赵夫人面前跪下,在得他点头之后小心翼翼地展开一件绚丽无比的舞衣。
赵夫人睁眼双眼看了看舞衣,眼中盛满笑意,侍奴手上的舞衣白底紫纹,上头绣了一只威风凛凛,张着血口露着獠牙的墨豹,墨豹碧绿的双眼中透出凶光,通身乌黑发亮,口衔兰花,毛发根根分明,在皮毛之下,又隐约可见铜钱斑纹,乃是金线所绣。
赵夫人越看越喜欢,甚至起身下榻,忍不住伸手抚上舞衣,见这墨豹,不由得令赵夫人想起多年前府上的盛景,那时候的豹台只接待帝王将相,墨豹伏在兰花丛中,敛去了些许凶猛,竟显露出一丝妖异。
“给我赏赐这个绣匠黄金千两良田十顷。”
“是。”
“舞衣既然已经做好了,那本夫人也该去会会轩辕昭了。”赵夫人满意地摆了摆手,又命侍奴收起舞衣,接着离开小阁,去了豹台。
赵夫人亲自到豹台,只为见轩辕昭一面,然而他却被拒门在外,赵夫人起初只是惊讶,区区一个舞伎,怎么竟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后来才从侍奴口中得知,轩辕昭初到府上时,是李弗亲自接的,谁知李少主对轩辕昭一见倾心,于是日夜纠缠,数次打着赵夫人召见的名号
骗轩辕昭出豹台,逼得轩辕昭为了避嫌,只好称病不见。
“弗儿真是越来越放肆,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赵夫人一提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止不住地头疼,夫君死后,赵夫人独自抚养李弗长大,赵夫人因极度思念亡夫而对李弗极尽溺爱,最后放任他胡作非为,变成一个风流花心的纨绔子。
“轩辕昭能洁身自好,不被弗儿染指,也算他懂事。”赵夫人叹了口气,命人将门打开,“他不出来,那本夫人就进去见他。”
赵夫人在侍奴簇拥之下跨入轩辕昭的居处,豹台是豢养家伎的地方,也分上等与下等,上等房只有色艺双绝的舞伎有资格居住,下等房通常只住奴隶,然而这时赵国夫人府,豹台的舞伎,就算是下等房的奴隶,亦有一番动人姿色。
轩辕昭居住的自然是豹台的上等房,他房中还有一名奴仆,也从洛阳来,只是相貌丑陋,险些因为容貌的缺陷而被赶出赵国夫人府。
“赵国夫人万福。”
赵夫人进了厢房,便见一名男子乖巧地跪在地上等候,赵夫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男子虽低着头,只露出一双手,但那双手修长白皙,如果能捧在怀中把玩,必定也能使人愉悦。
赵夫人踱步到轩辕昭跟前,抬手用象牙烟枪挑起他的下巴,将他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赵夫人眼中露出初见那舞衣时的欣喜,仿佛挖掘出了一件稀世珍宝,直令他倒抽了口气。
“你多大了?家住何处?”
“轩辕家住汉阳鹦鹉洲,生在汉水之湄,今年正十六岁。”
“水之湄?难怪你这双妩媚的眼睛里,时刻都蕴着一汪清泉,都说汉阳出美人,本夫人今日见了你才算心服口服,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不错......”赵夫人手一转,又往下撩起轩辕昭的衣袖,但却不见他手臂上有任何印记。
赵夫人惊住,这孩子的手上怎么会没有印?轩辕昭见赵夫人神情有变,他自小就因此受蔑视,如今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轩辕昭缓缓起身背过去,解开腰带,脱下衣衫,一头乌黑秀发垂泄下来,被他挽到胸前,赵夫人顺着他的身体往下看去,在那不盈一握的腰上找到了海棠花印。
“你......”赵夫人又吃了一惊,好端端的一个舞伎,怎么会是个煞星?
“夫人!请你不要赶轩辕出府!”轩辕昭来不及穿回衣服便转身再次跪在了赵夫人面前,赵夫人缓了缓神,他虽然有些犹豫,但再一看轩辕昭的容貌,赵夫人却终究狠不下心。
“好孩子,我怎么会赶你走呢?”赵夫人捧起轩辕昭的脸,笑道,“你的美色天下无双,我若赶你出府,岂非把一颗无价的明珠丢进了东海里?”
赵夫人原本就打算借着献舞把轩辕昭送给公子消,他身上唯一的瑕疵就是那块生错了地方的和君印,若是轩辕不曾有美貌便罢了,赵夫人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了这样的佳人,莫说是李弗对他倾心,就算是阅人无数的公子消,也必定会倾倒在他身下。
“轩辕,这十六年来你一定过得十分辛苦吧?”赵夫人将他扶起,又道,“这豹台住的都是下人,实在和你的身份不配,也怪本夫人冷落了你多时,没能安排给你一个更好的去处。”
“夫人言重了,轩辕从洛阳来,豹台是轩辕住过最好的地方。”
“傻孩子,豹台算什么?人太容易满足可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你愿意,这赵国府,本夫人就分你一半。”
“夫人折煞轩辕了!”
赵夫人又是一笑,挥了挥手,示意侍奴将舞衣取来,接着又递到轩辕昭面前。
“当然,凭你的姿容,赵国府这种穷酸地方自然是不屑久住的,”赵夫人伸手刮了刮轩辕昭的脸颊,叹道,“只有琼浆玉露才能滋养你的肌肤,玉楼金殿才衬得起你这只小凤凰。”
“这件舞衣是本夫人请宫廷绣匠,几十余人耗费了整整一年做出来的,快穿上让我瞧瞧合不合身。”
轩辕昭碰过舞衣,谢了恩,赵夫人如此宠信他,恐怕也只是想在他身上谋取利益,然而轩辕昭却微微扬起唇角,为自己能受到眷顾而得意。
他是这棋格上的一枚黑子,任凭赵夫人摆弄进退,同样是被利用,但却并不卑微,恰相反,轩辕昭从不因以色侍人为耻,假若将来他果真要被送到公子消的床上,轩辕昭也不后悔。童贞算什么?他守的根本不是这副身子,人人都说他是风情万种的人间尤物,轩辕昭却以
为,自己是床笫间的威武将军,唇枪舌战,销魂蚀骨,温柔刀,刀刀杀人于无形。
那舞衣就像是为轩辕昭量身而造,轩辕昭身形高挑,尤其是那双笔直且纤长的双腿,真令人浮想联翩。
“轩辕,恐怕天下间,只有你能和萧家公子平分秋色。”赵夫人话未说完,便听得门外有人呼唤轩辕,原来是李少主回了府,一回来就直奔豹台,赵夫人冷下笑脸,等着儿子进来。
李弗哪知道赵夫人来了豹台,他见轩辕的厢房敞着门,还以为他改了心意,于是高高兴兴跨了进来,岂料正好撞见了赵夫人,李弗这下吓得差点摔个跟头,再也笑不出来。
“弗儿又去哪儿鬼混了?”
“冤枉啊亚父,儿子近些日子已经很少出去了。”
“你是不出门了,倒是来豹台来得勤快,一日三进,比吃饭还勤快!”李弗没话说,只好低下头认错,赵夫人忽然拉起轩辕昭的手,又道,“不过你今日来得正好,弗儿,这是你的义弟轩辕,想必你早就认识了。”
“什么!”李弗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夫人身边的轩辕昭,他顿时青了一张脸,“亚父,你开什么玩笑?轩辕是咱们赵国府的舞伎,怎么会成了我的义弟?”
“亚父刚刚决定要收轩辕为义子,他不是你的义弟是什么?”赵夫人本想借此断了李弗的非分之想,可谁知李弗打死不依。
“亚父,我知道你要把轩辕送给表兄,可你不知道,表兄已经答应我,不和我抢轩辕,你就算把轩辕送过去,表兄也不会点头的!”
“放肆!亚父一番苦心,你就这么不明白么!”
“您的苦心,就是要让孩儿伤心么?我不明白,您老奉承着公子消做什么?天下人有哪个看不出来,陛下最宠爱的是华照君,日后登基为帝的也一定是华照君,您若是为了我,干嘛不直接把人送给华照君?还不是亚父你心里清楚,华照君并非贪恋美色之人,送了也是白
送!”
“你!”赵夫人猛地抬手,欲打醒沉迷美色的儿子,但看着李弗委屈的模样,他终于还是下不去手。
“弗儿,你要知道,银烛夫人才是我们父子的靠山,你却只知道陛下宠爱华照君,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陛下如此宠爱华照君,但十几年过去了,陛下始终没有决出太子?不争到最后,你怎么知道华照君就一定是国君?就算他真的做了国君,你也不能被旁人迷惑,你要
牢牢站在公子消身后,那公子消日后就国为王,也会成为你的依附,”赵夫人的话对李弗而言还是太过高深,连轩辕昭在旁听了,也嘲李弗是个草包,“如今,你不但不为公子消争取利益,竟然还要觊觎公子消的人。亚父这么做,为的是李家的将来,为的是你的荣华富
贵!”
“你自小就锦衣玉食,想到什么,亚父从来都有求必应,但唯独这一次,亚父不会把轩辕给你。亚父若为了满足你的私欲而断送了李家世代封侯的前程,弗儿,你让我如何告慰你爹在天之灵?!”
赵夫人想起自己的亡夫,不由得红了双眼,李弗见赵夫人伤心,一时间也慌了神,于是只好软下语气。
“亚父,孩儿错了,孩儿以后都听你的话,让爹泉下有知,也好安慰。”李弗为讨父亲欢心,他心中纵然千百般不情愿,也只好硬着头皮朝轩辕昭笑了笑,“弟弟,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