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颜色自始至终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白色，池煜的脸色一如这亘古不变的颜色，衬得整个人脆弱不堪，却快、准、狠地击溃宋清的心理防线。池煜头上的厚厚的纱布像是铁索一样，紧紧扼住宋清的喉咙，肺里的空气好像是要被榨干，宋清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

氧气罩保护着池煜微弱的呼吸，宋清拉了把椅子轻轻的坐到池煜的床边，右手轻轻覆上池煜的。其实此刻宋清很想抱抱池煜，很想跟池煜说好多好多话，就算是自己组织不出来那么多语言，光是看着池煜说话也很欢喜，可是千言万语只能化为动作——宋清用右手轻轻摩挲着池煜的手指，一寸一寸。如果此时池煜是清醒的，能够看到宋清万年不变的神情现在写满了深情，大概是会吃惊，大概会觉得之前自己觉得宋清不爱自己的理论，全他妈是瞎扯淡。

“叩叩叩——”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了几声之后，还没等宋清应声，门被打开了。

宋清回头，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高挑、带着金边眼镜的人走了进来。见是医生，宋清蓦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医生，他的病情怎么样？”

“你是？”梁言上有些诧异，如果他没记错，709房的病人从进医院之后，有家属把他从普通病房转成VIP病房，又缴了一大笔费用，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看过他了。医院里的小护士们都在猜测709房的病人是不是哪一家不受重视的富二代，在家产争夺战中沦为受害方。那面前这个人是？不会是...来终结这个命运多舛的富二代的吧？梁言上虽然不想管这些什劳子破事儿，但是基本的医德还是有的，他越过宋清，挡在宋清和病床中间，质问宋清。

“我是他的爱人。”

“哦，这样啊......”想了许多个答案，梁言上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表情更诧异了，同性...恋吗？

“他的病情怎么样？”

“病情？噢对，病情。池先生的头部受到强烈的冲击，情况不太乐观。但当时我们的手术进行的非常成功，头部里面堵塞的血块也被取了出来。目前什么时候能醒我们也不能预测出来，还是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嗯。”宋清的目光从梁言上脸上又移回池煜身上，顿了顿，又看着梁言上道：“麻烦医生了，我还有个请求，希望医生可以答应。”

“什么？”

“我不便天天来医院，而我爱人受伤的事情也只有我和凶手知道，如果有除我以外的人来病房，那一定是凶手，希望您能及时联系我。”

宋清的声线冷清，话语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梁言上很快答应下来。

和宋清互换了电话号码，梁言上便离开了病房。

宋清出医院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雪也越下越大，丝毫不减收敛之势。宋清走进车库，快步走向自己的车，想早点离开这里，早离开医院一分钟池煜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障。

宋清着急离开的脚步还是被车里的不速之客阻挡了下来，来人却不以为自己的到来不受欢迎，笑着跟宋清打招呼：“你好哇叔叔，我们又见面了。”

秦莫坐在车里对着宋清笑得一脸纯真，宋清却心头一惊，立刻掉头。

秦莫却笑着制止了他：“叔叔，现在上去还来得及吗？”

“你有什么目的。”

“叔叔还是这么的干脆利落”，秦莫笑得灿烂，却在之后马上收起了笑容，“那好，那我们来切入正题吧。叔叔应该知道秦以笙吧。”

“名镇三角洲的毒枭？”宋清没想到秦莫会和自己谈起秦以笙。

“对，他是我的父亲。”秦莫点点头，“父亲生活本就糜烂，在我母亲病重之后甚至开始陆续带一些男孩子回家。你现在的老大，邰丰，就是伴我父亲最久的。父亲对他并不好，经常虐待他，所以父亲死在他的手上也在情理之中。”

“……”

所以大名鼎鼎的秦以笙是死在了邰丰手上？

这种结果是除了知情人，任谁也想不到的。

“虽然父亲现在的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可我当时只是个孩子什么都没做错，他却迁怒于我，将我囚禁这些年，秦二叔也为救我而死。这些仇我一定要报，他手中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我也要悉数拿回。”秦莫一脸坚定，稚气全无。

宋清略微思考了一下，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帮我报仇，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秦莫直勾勾的盯着宋清的眼睛，勾唇一笑，“慢慢考虑，不急。”

“……”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周旋，气温也陡然下降了几度。

“叮铃铃——”

宋清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

“喂，你好，我是陆天。”

“陆先生，您好，我是池先生的主治医师梁言上，病房里突然来了两个大汉......”

宋清的瞳孔一瞬间放大，继而平静，抬眼看了一眼秦莫，应道：“我知道了，不用担心，他们马上就会走的。”语毕宋清合上了手机，瞥了秦莫一眼，冷淡道：

“我答应你。”

“好。”闻言秦莫冲着宋清笑得一脸灿烂，“就知道叔叔会答应我的。”

“叫他们离开病房。”

秦莫倒是直爽，拨通了个电话，不一会两个大汉一路小跑进了停车场。

“秦三叔秦四叔——”秦莫招呼道，“哎四叔你的脸怎么了？”

“这……”秦老四支支吾吾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秦莫收起了笑。

秦老三却笑出来：“还不是那个医生嘛，看起来文文气气的，出手又快又准，幸好我可没出手，所以没挨打。”

秦漠毫无预兆的被气笑了，对着秦老三秦老四打了个手势，示意该离开了。

“你的眼睛能看到。”身后的宋清突然开口。

“一直都能看到。”秦莫垂下眼睛，“生在这样的环境，总要学会保护自己，哈哈。”

从秦莫的笑声中听不出来丝毫的笑意，就像是为了配合语法必须的笑容一样，这样的笑声在空荡的停车场回荡起来，显得尤为的古怪。

宋清没有再去搭理秦莫，转身上了车，呼啸而去。

关于扳倒邰丰的事情，秦莫之后自然会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