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暗箭难防(五)
小说: 帝姬 作者:八筒家的猫 字数:2267 更新时间:2019-09-22 04:29:18
“嗯?”棉雅挑眉,“终于肯说话了?”她把手指放到她的喉头摸了摸,溪童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一麻,就怎么都没办法再出声了。棉雅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开口就是废话,不说开口也罢,给我好好躺着养伤。”
“……”溪童挣扎了一下,紧紧的抓棉雅的衣袖,“……”
“棉太医,你逾矩了。”女子完全没有了对溪童的慈爱,上位者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向棉雅袭去,棉雅抬眼看她,冷笑一声:“帝后今日才来看望溪童,是不是晚了点。”
女人,也就是帝后,她精致的眉峰微微聚起,没错,她是没有召见过溪童,如果不是离润自请受罚,她不会踏足清寒殿。她育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皇储离水,一个是九皇子离润,比起更像离火的离水,她更加疼爱和她更相似的离润。所以她才亲自来探望溪童,只要她证明离润并没有伤害她,帝君就不能惩罚她的小儿子了。
“……”溪童挣扎着翻身,只觉得浑身都痛,棉雅一根手指就把她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好好躺着!”棉雅皱眉,“躺好了我就解开你的哑穴。”溪童闻言,放弃了挣扎,乖乖的任棉雅把她翻了回去,盖上了薄被。棉雅再次点了下她的喉咙,溪童咳嗽了两声,嘴巴颤抖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要……要剪云……”
剪云知道,这一次她恐怕是活不成了。当她把公主抱回清寒殿看见棉雅那阴沉的脸色的时候,她就知道溪童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差。离润是离木的亲弟弟,溪童是表妹,亲疏远近立分,离润伤成那样,如果当时不治疗,恐怕他就再也不能骑射了。既然是清寒帝姬的女儿,那样让人惊叹的修复能力也就是正常的,可是她没有想到,那修复能力只够一个人用而已。她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静。
她的脖子上是沉重的镣铐,锁链连着她的脖子,另外一头是铜浇铁铸的墙壁。锁链的长度让她只能屈辱的跪着,低下的头颅正对着牢门。 漆黑的大门缓缓的拉开,刺眼的光像是剑一样把黑暗劈成了两半,而她就在那光芒里面,无所适从。
血腥的味道慢慢的通过光混杂着灰尘蔓延开,来人这才看到,剪云的身下已经积了一小滩暗色的血,她的衣服也被血浸透,湿漉漉的粘在身体上。
“剪云姐姐莫不是讨厌小妹?”离雨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少年人的活力和天真,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尽讽刺,“听说你是三哥救回来的人,这样看来,吃里爬外用在姐姐身上还是不恰当的。”他最是记仇,剪云当初给他的屈辱,他要加倍奉还。
剪云咬紧牙关,眼睛里闪过羞愤,他可以说她吃里爬外,但是……绝对不能牵扯到三皇子身上!
离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剪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青花瓷面白底的鞋子,她的血污了他的鞋边。离雨皱眉:“姐姐伤得可比小润重多了,要不要我把小妹抱来……”“闭嘴!”剪云抬头,凶狠的看着他,这次伤害到溪童,是她一辈子的愧疚。
“呵……”离雨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捏着剪云的下巴,潋滟的桃花眼里是浓浓的狠厉,“你知不知道小润去请罚了!那野丫头自生自灭就算了!凭什么小润要被连累!”剪云冷笑,“你在泽皇子的马身上动了手脚?现在又来假惺惺的说什么手足之情。”离雨眼神一凛,剪云的脸上就多了一个掌印,他冷哼一声,“疯狗乱咬人。”
“六哥。”离泽站在门口,身后是一群慎刑殿的人。他抿了抿嘴,“帝父来了,让我来提人。”离雨的脸色变换,这个贱婢,肯定是看见了离泽在他背后,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他直起身,拂袖而去,在与离泽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没有看见他的弟弟的眼底,晃过一丝丝晦暗的情绪。
离火一向是不到慎刑殿来的,只是这一回溪童受伤着实触怒到了他,当离润跑来请罪的时候,他看着自己儿子残破染血的裤腿就知道这一次他受的伤有多重。离润小时候就因为落水冻伤,腿上有疾,若是要治愈那恐怕是得用一个壮年人的性命作为献祭来给他再次施加沐礼。
“小妹身上的白光消失了。”离润这样说,“是儿臣的错。”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离火不会不明白,溪童的沐礼本来就是后天强加的,那些生气要改变她的体质起码得上十年才会完全和她融合。可是她却莫名其妙的就被夺去了这性命攸关的生气。这叫他如何不动怒。
剪云跪在地上,沉重的镣铐让她抬不起头来,离火和一众皇子从她身边陆续走过,最后坐在慎刑殿的判官席上,数道目光落到她的背上,自她被离木救回来,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然而她始终记得自己的本分,这一切都没有让她的心绪有丝毫的波动。
“我问过你,到底是谁的人。”离火的声音淡淡的,完全没有要责备人的意思,剪云艰难的抬眼,却只能看见他青色的鞋面。
“婢子只求能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她每说一句话就得喘口气,然她还是咬牙说完:“公主性子沉静,不爱与人接触,婢子死而无怨,只挂念公主体弱,若是无人照管……咳咳咳……”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极大的碰撞声响起,那是离火掀翻了那金属制的桌子,被她激起了雷霆之怒。
“凌迟。”离火儒雅的脸上一片冷漠,他的目光扫过几个儿子,“润儿无需请罪,既然溪童肯亲近你,就由你再选人照顾她。”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离泽身上,“溪童是你们唯一的妹妹,作为兄长,就要有做兄长的担当。”说完,他坐回椅子上,“正好你们也可以看看,什么是凌迟。”
离雨脸色一白,他终究只是一个少年,被养在深宫从未见过生死的残酷,他惊愣的看向剪云,却是没想到,那婢子的脸上一点恐惧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愧疚和懊悔。
“等等。”冷漠而绵长的声音在这压抑的慎刑殿中回荡,一身黑衣的棉雅抱着溪童慢慢的走进来,最后停在剪云身边,棉雅轻轻的拍了拍溪童的背,“帝君,何时能把剪云还给清寒殿。”风未溪童虚弱的睁开眼睛,剪云惊讶的抬头,那镣铐几乎要陷进她的血肉里。
她看见那双澄澈如洗的碧色眸子里的迷蒙水雾的瞬间,就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宽恕。果然,她听见那从来不会开口的小孩儿朝她说:
“剪云,我来接你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