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桃儿早上递了杯茶便一跃成为了女官，令周遭姐妹们好生羡慕，听了一整天的溢美之词，只觉得腰也挺直了，背也挺直了，走路都能仰着下巴了，被从庄妃处回来的尧菡好一顿教训。

尧菡撇去茶杯里的浮叶，轻轻啜饮一口茶对水桃儿说道“庄妃屋里的灵当知道吗？”

水桃儿点点头“知道。”灵当仗着有庄妃撑腰，作威作福，她们这些小宫女们在她手上都讨不了好。

尧菡挑了挑嘴角“已经到辛者库了，蹦哒不了几天。”

水桃儿一惊，“灵当是犯了什么大错。”

“她没犯错。”尧菡道“人总不能控制眼前会看到什么，也不能控制耳朵会听到什么，甚至不能控制心里想什么，但想要在皇宫里活命，就要记住，你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你的主子，而是你自己。”

水桃儿满脸疑惑，但还是听取尧菡的教导，尧菡道“算了，你也听不懂。”

水桃儿忙说“奴婢听懂了。”

尧菡道“总之，我想与你结个善缘，你记住，从此你在连大人身边伺候，关于他的事情，你的所见所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半点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水桃儿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尧菡“收拾收拾，准备出宫吧！”

“出宫？”水桃儿没有想到还要出宫。

尧菡“连大人住在宫门外的白马寺，你自然要随他去白马寺住。”

水桃儿有点不舍她的一群好姐妹，但她知道宫外比宫里更自由，也许她还可以求连大人，准她回家去看望父母，想到这里水桃儿终于有些兴奋，“奴婢这就去准备。”

尧菡点头“去吧！”

深夜，怀瑾抄完道德经提着一盏宫灯晃悠到皇宫门口，刚要出宫，衣服便被拉住了，回头一看，一个宫女在他身后，由于站在角落里，刚才过来时才没有看到。

“做什么？”怀瑾问道。

水桃儿道“奴婢水桃儿，主子还记得我吗？”

怀瑾回想了一下，微微颔首。

水桃儿心道新主子一点都不平易近人，低声道“皇上命奴婢做主子的侍女，奴婢是要随主子回府的。”

怀瑾问“回哪里？”

水桃儿“自然是要回大人府上。”

怀瑾犹豫道“我家？女人不方便的。”

水桃儿都要哭出来了，她自然知道白马寺是和尚住的地方不收女眷，可是她若是不去，或是怀瑾不收她那便是抗旨，急忙恳求道“奴婢只在主子屋里伺候，不会去打扰大师清修，求主子一定收下奴婢。”

旁边看守宫门的侍卫于心不忍，出言劝到“连大人，这位宫娥从下午就一直等在这里了。”

怀瑾愣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水桃儿也不敢说话，等的要发抖，怀瑾终于把灯递给她“走吧！”

水桃儿感激涕零，对怀瑾福了一福，连忙到前边引路。

白马寺离皇宫不远，步行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水桃儿拿不准怀瑾是喜欢活泼一点的还是沉稳一点的侍女，小心道“奴婢昨日还是太清宫一个小小的递茶宫女，承蒙主子提携，才得以出宫，算是恢复了半个自由身，简直是撞了大运，主子是奴婢的恩人贵人，奴婢愿意侍奉主子，为主子排忧解难。”

怀瑾道“你怎么为我排忧解难？”

水桃儿道“奴婢是扬州人，会唱小曲逗主子开心呀！”

怀瑾道“好，你便在我身边侍候吧！”

水桃儿开心的答应一声。

白马寺是皇家寺庙，香火并不十分鼎盛，因其供奉的是皇族的先人，一到祭祀的时节，这里便挤满了皇亲贵族，其他时间几乎是没有香客的。

怀瑾住在寺里边的一处小园儿里，园里住满了紫竹，内里有一处二进的房子，除了干净整洁一点，和寻常人家住的差不多，实在不像官宦人家的做派。

怀瑾看出水桃儿心中所想道“我自己住，环境宜人即可。”

水桃儿忙道“奴婢很喜欢这里，冬暖夏凉，院落小，奴婢一个人打扫也不会吃力，不知道林子里的竹笋能不能挖，奴婢做的竹笋可好吃了。”

怀瑾道“竹笋能挖，但春天才有。”他指了指西侧的屋子，“这里有一处厢房空着，你住这里。”又指了指房子后边“那里有一处小园儿，是供奉我家先人的祠堂，你不能去。”

水桃儿知道此处供奉的都是皇族的先辈，可皇族中并没有连氏，难道是前朝哪位不知名的嫔妃之后，便问道“敢问主子是哪一名门望族，奴婢也好准备祭祀的东西。”

怀瑾道“家父不过是个江湖郎中而已，祭祀的东西我亲自准备，你不用管了。”

既然主子不欲多谈此事，水桃儿也乐得清闲，怀瑾吩咐她晚上不用侍候，打发她休息去了。

终于打发走了这个小丫头，怀瑾很久没有和人说这么多话，不知道赵焄为什么要往他身边放个小丫头，不过也无所谓了，赵焄要做什么从来不是他能管的。到祠堂里上了香，便去休息了。

第二天，怀瑾理所当然的没有去当值，太医院将日值表呈交圣上，赵焄看了苦笑一声，“这是在和我赌气。”

尧菡道“连大人少年心性，难免贪玩一点儿。”

“嗯！”赵焄心想不当值也没什么，反正让他这个太医就是为了哄他开心，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时时刻刻把人带在身边。“朕倒是不想把他逼得太紧了。”

尧菡笑道“如果您有时间能陪连大人玩一玩，可能连大人心情会更好一点。”

“真是的，变成了朕要讨好他。”赵焄道“下个月冬猎，你叫瑞福安排一下，趁早给怀瑾准备几身厚衣服，别把人冻坏了。”

尧菡没想到皇帝竟然要带怀瑾参加冬猎，“今年皇上想带哪几位娘娘，奴婢也一并请瑞福公公安排了吧！”

赵焄一想到怀瑾便乐不思蜀，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带什么嫔妃，就带怀瑾一人吧！”

尧菡想提醒皇帝此事不妥，怕是怀瑾又要反抗闹事，但她前两天刚从皇帝手下救了寒霖宫的宫人，皇帝已近对她不满，此时绝对不是个谏言的好时机，只能让怀瑾自求多福了。

怀瑾正值少年，可能还要长一长个子，平时便十分嗜睡，一觉睡到了中午，水桃儿已经准备好了午饭，要说水桃儿厨艺不错，是南方口味偏甜，比白马寺的和尚做的好多了。

又过了晌午，怀瑾在家里研究医书，便有人来拜访，原是另一位不当值的太医，司马明昭差人来邀他去醉风楼吃螃蟹。

司马明昭可以说是怀瑾在朝中唯一的好友，原是两人在太医院年龄相仿，这司马公子又是个自来熟，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起来，“下午，吃什么螃蟹！”怀瑾很不给面子道“不去。”

传话的小厮忙道“公子刚从城外的青山泉那边回来，带回来的鲜活螃蟹，个大肥美，请醉风楼的大厨现做的，就等着您去尝鲜呢！”

怀瑾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还没到饭点是绝不吃饭的，他摇摇头“不去。”

小厮得了司马明昭的嘱咐，又道“公子说晚饭早点吃，缘是吃完饭后还要请公子参加一处盛会。”

怀瑾问道“什么盛会？”

小厮笑道“公子到了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份上，不去也不合适，怀瑾看了看晌头，太阳很是刺眼，他从袖子里掏出锭银子抛给小厮，吩咐道“雇顶轿子来，我可不想走着。”

小厮可不敢要怀瑾的钱，怕是公子知道了要活剥了他，恭恭敬敬的把银子放回桌上笑道“公子不必费神，小的已经都准备好了。”

醉风楼的螃蟹最是出名，不过不知道司马明昭亲自带螃蟹来做老板是不是乐意。

司马明昭是礼部侍郎之子，母亲是赫赫有名的医学世家之女，司马明昭的医术便是传承其母族。

怀瑾到了楼上，便看到司马在窗边自斟自饮，明明不是饭点，客人却不少，吵吵闹闹的像是在商量同一件事情，不时还和邻桌的人交谈几句，怀瑾狐疑的坐下问道“他们都在讨论什么？”

老板亲自将做好的螃蟹端上来，果然个大肥美，色泽鲜艳，看起来很有食欲，司马夹了只螃蟹，故作神秘道“他们都在讨论怎样抱得美人归。”

这么多少爷公子，沉迷酒色之人，怀瑾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司马早已心猿意马笑道“连弟，我也不和你卖关子了，红楼的新晋花魁，妙婕姑娘到了出阁的年龄，今天晚上要求一位心仪的恩客，嫁做人妇了。”

“妙婕？”怀瑾脸色一变。

“怎么，你也知道她？”司马说“我上次见过她在台子上弹琵琶，那样貌真是让人神魂颠倒，琵琶弹得也非常好，你看你司马兄今晚中魁的几率有多少？”

怀瑾强笑道“司马兄人中龙凤，这帮凡夫俗子一个都比不上你。”

司马听后洋洋得意的吃起了螃蟹，怀瑾微微皱起了眉头，脸色更加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