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今天难得的乖顺。赵焄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怀瑾安静的坐在案几边研墨，原本的研墨侍女和瑞福都被打发到了殿门口守着，美人在侧，皇帝有点心不在焉了。

怀瑾咳了一声，以往刻薄的眼角奇迹般的柔顺起来，他给赵焄递了杯茶，委婉的提醒皇帝要刻苦勤政，没有出言相讥，也没有那种带着刀子般凌厉的眼神，仿佛他天生便是这般柔顺，任搓任扁。

赵焄收回心神，很快批阅完了奏折，随口道“除了边境经常发生小起民暴，这几日倒是没什么大事。”

怀瑾道“秋收已过，农民丰衣足食，边境小国也在准备过冬，下半年应当是个太平年。”

赵焄难得听他讨论政事，指了指桌上的奏折“朕只愿我边境子民也能安心过个好年。”

怀瑾道“当年我随家父游历，去过西北，那里水草肥厚，很适合养牛羊，可却不好长粮食，外族人几乎不会种粮食，又因为局势，普通百姓想用牛羊向我金国换粮食都不行，只好来抢了。”

赵焄怒极反笑，“你这意思，他西人来犯我大金国也是被逼无奈了？大金国西北边境的垂城也是草原地带，朕几年前就扶持边境，将临城的粮食与垂城的牛羊等价互换，以保证两边城民的太平。”

怀瑾道“皇上仁心，这样一点小事，应交给垂城的府伊去办。”

赵焄道“换了三批了，都是一群废物，朕也不好让户部尚书来管此事，干脆一道圣旨下去，把事情解决了。”

怀瑾道“草原上的国家粮食少，但过冬的兽皮多，皇上既然能让垂城与其他城交换粮食，为什么不能让西北的人与我金国交换粮食呢？这样，不就能减少民暴吗？”

赵焄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还年轻，不必考虑这么多事情，西北与金国时不时发生战争，若有朝一日战争结束，当然可以贸易往来，就像现在我们与南海国一样，只是若是现在贸易，让我国混入了敌国的探子，就得不偿失，朕心疼朕的子民，但不可妇人之仁，因小失大啊！”

不可妇人之仁，哼！怀瑾心里冷笑一声，一个人的性命，对于一个国家事小，对于一个家庭或者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天大的事。谁不是为一口饭活着，谁管你金銮殿上坐的是谁，人们能看到的只有脚下的土地和头顶的老天罢了，帝王之术便是无情之术，自己当年竟迷信公道自在人心，妄想天底下最高的掌权者能拯救自己一个升斗小民，真是天大的笑话，怀瑾，你是有多蠢？

怀瑾有一瞬间想走，认为自己所求之事多半是没有回报，但这件事，只能求皇上，只能再赌一次。

怀瑾心想皇上这么多年来，对谁也不显亲厚，始终不偏不倚，这件事无论交给京城任何一位高官去办，都相当于给他们多划了一块封地，那是到嘴的肥肉，不知道要刮多少油水，皇帝年轻，身强体壮，每日耽于国事，三天不睡都不觉得累，再过几年身体亏损了怕是就管不了这种小事了。

怀瑾故意讨好着说“若是有一个人能替皇上处理这些琐事就好了。”

赵焄感到前所未有的贴心，他情不自禁的把人搂在怀里，捏了捏他的鼻尖，“那不成专权了，太祖设立六部，就是为了抵制这种情况。”

怀瑾在他怀里蹭了蹭，明媚的眼眸半阖着，那风情叫人心猿意马。

赵焄反应过来不对，这小东西太反常了，是不是在外边闯了祸，跑自己这来了，若不是捅出个天大的窟窿，这人怕是死也不会主动上这来。

赵焄道“你今日，有事找朕。”

怀瑾抬起头来，眼神中非常迷惑，“没有啊！”

赵焄“那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主动来找朕。”

怀瑾道“臣只是觉得，算算日子，皇上这几日该找臣了，与其每次都被摁在轿子里，不如臣自己来。”

赵焄把手伸进他的衣领，抚摸过他凸显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那你现在是觉得每次都挣扎一番，不如好好享受。”

怀瑾道“皇上，现在是白天。”

赵焄笑道“怎么，又想骂朕白日宣淫？”

怀瑾面色微蕴，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抻出来，正色道“臣有求于皇上。”

赵焄收回手，嘲讽的看着他，“说。”

怀瑾道“臣有一师妹，名唤妙婕，从小一起长大，亲同兄妹，臣想求皇上赐封妙婕为公主，赐婚给司马明昭。”

赵焄道“红楼那个花魁？”

“是。”

赵焄道“赐婚可以，但朕不能无缘无故赐封一个妓女做公主。”

怀瑾抬头看他，恳求道“妙婕医者仁心，三年来在京城免费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声名远扬，难道这还不行吗？”

赵焄摇摇头，“那只能说，她是一个好人，朕可以下一道圣旨褒奖她。”

怀瑾心灰了一半，“褒奖她，可以让她做司马明昭的正妻吗？”

赵焄怜爱的看着他，“你要知道，即使是三年前，连家没有家变，她一个普通医女的身份，也不可能做司马明昭的正妻。”

怀瑾冷冷的道“若连家不遭逢家变，妙婕便不会入京，不会成为妓女，更不会遇到司马明昭。”

他三年前带着十二岁的妙婕进京，那时的妙婕还尚是孩童模样，他们像是两片漂泊的浮萍，一片漂进了皇宫，另一片便要独自承担风雨。怀瑾无法想象一个流落街头的十二岁女孩子，也无法想象她进红楼后过得怎样的日子，而如今，他想为妙婕找一个好的归宿。

怀瑾道“妙婕如同我亲妹，皇上不能给他个身份吗？”

赵焄心想，朕让你做皇后你不做，如今又谈论起自己的名分来，不由得道“这么说来，你是又想做朕的皇后了？”

怀瑾楞在原地，脸色青白。

赵焄不想逼得太紧，把人搂进怀里，嘴上哄道“好了好了，你这是在怪罪于朕吗？”

胸前的衣襟被抓的死紧，赵焄在怀瑾埋头的地方感觉出点湿意来。

晚上，怀瑾没有出宫，宿在了养心殿，一番折腾后心满意足的皇帝将人搂在怀里，怀瑾本来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突然被人捞起来，锁在硬邦邦的胸襟里，不满的推了几下，皇帝看他由于激烈的情事而绯红的脸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鸦羽般的睫毛下垂出一片暗影，伸手碰了碰。

怀瑾睁开眼睛，几次试图从他怀里钻出去无果后，干脆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眼不见心不烦，对外边吩咐道“来人，我想喝水。”

许久没有人回应，怀瑾又叫道“来人，奉茶的丫鬟呢？”

环在身上的手臂一松，皇上亲自起身倒了杯水，把人搂在怀里喂他喝，边喂边道“宫人们听说你来了，吓得一个个不敢在屋里伺候。”

怀瑾双手捧着赵焄的手，一口一口的轻轻啜饮，奇怪道“我又不会吃了他们。”

赵焄见他喝完了，把杯子搁在床头，复而把人搂在怀里，“好了，睡觉吧！”

怀瑾认命的倚在皇帝的怀里，心想在白马寺睡硬板床，在皇宫里也是硬板床，跟着这个皇帝真的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