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别人的印象里他总是一脸严肃，做事一丝不苟，怀瑾知道，这个宫殿里的所有人都敬他，皇权便是神权，天子威严，总要有毫无人性的杀伐之气衬托，所以这种敬，有时候也会演变成怕。这个人只有在怀瑾面前，他才会放下帝王的面具，漏出一点儿活人气儿来。

怀瑾想“皇上在哄他。”

他眉头微微拧起，佯装不解的问“皇上有什么急事？怎么这么晚还亲自来书库调书，夜琅那边出事了吗？”

“北境大捷，王赫不是废物。”赵焄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怀瑾听见他低声笑了笑，“这几日来难得清闲一会儿，朕想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怀瑾往后退了一步，把整张清白的脸暴露在了月光下，“您看清了吗？看清了就去忙吧！”

话音刚落，赵焄便紧跟着他上前一步，一道黑影笼罩过来，将怀瑾完完全全笼罩在身下，他伸手捧住了怀瑾的脸，低下头，两人贴的极近，是一个即将亲吻的姿势，赵焄几乎是贴着怀瑾的唇说“不急着忙，这样朕才看的清。”

怀瑾看着赵焄近在咫尺的眼睛，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尽管已经心如擂鼓，他语气平静的说“皇上这几日劳于政务，一定是眼睛太过疲劳才会看不清东西，臣明天给皇上送一副清心明目的药去。”

“嘴硬，”赵焄摩挲着怀瑾的脸颊，目光几乎贪婪的在他的脸颊上徘徊，“你可别折磨我了。”

怀瑾依然嘴硬“谁折磨谁?”几个字刚刚挤出口中，赵焄便紧贴了上去。

冷清了几日的含凉殿今日灯火通明，宫人们都退到了殿外，隔着门口十步远的地方守着。这一出，也让尧菡与瑞福聚到了一起。

瑞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比尧菡年长许多岁，又因为身体的缺陷，老的也比正常人更快些，因此显的在宫内隐隐压过瑞福一头的尧菡更加风华气盛。

瑞福道“尧菡姑娘拿捏小贵人的心思可比皇上还准呢，您说今晚能成，诶！那真就成了，”瑞福向尧菡拱了拱手“奴婢以后可就全都仰仗姑娘了啊！”

尧菡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公公可真会说话，都快把奴婢夸成神仙了，主子的心思奴婢们哪敢猜，我看公公日后也别说这些不体面的话了，”尧菡笑道“您也别说什么仰仗不仰仗，毕竟您比奴婢早入宫许多年，这宫里的事，还得靠您指点。”

瑞福被她臊了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撑起一脸褶子笑道“是是是，都怪我这张嘴，得了，这里人多嘴杂不便多说，咱们还是在外边好好候着吧！”

再看尧菡，哪轮得着瑞福说，早就站直了身子，一副八风不动的姿势。

含凉殿里，夏天的炎热仍未过去，怀瑾热了满头的汗，只套了条裤子跑到前殿水池边乘凉，赵焄连忙拿了他的外衫追了出来，把人裹严实了，口中警告道“叫外人看见成什么体统。”

怀瑾把那长袖子挽了挽，漏出手臂来，口中不满道“天天一大堆人围着穿衣梳洗，也不见你提什么体统。”

“在屋里梳洗和光着身子跑到前殿来能一样?”赵焄换了副严肃面孔“别在这强词夺理。”

怀瑾就不是个顺人的性子，越不让说，越胡搅蛮缠“我小时候在家里都是光着身子跑来跑去，从来没有人管教过我，前几年皇上教了我那么多大道理，这是又来了兴致了吗？”

赵焄看着怀瑾眼角露出的两份讥诮，不由得想起了怀瑾刚入宫的时候。连家或许在怀瑾的祖籍算个大户，但到了京城，连个不入流的世家都比不上，怀瑾虽然生的好看，性格也单纯，但不免时不时露出一些乡土气来，所以赵焄便仔细规划了一番，像是先做好了一个模子，把人放在里边养，有什么不足之处再细细雕琢。所以怀瑾的行走坐卧，都是赵焄一点一点矫正过，一举一动，都是十分符合赵焄心中最美的姿态。

除了他的性格。

怀瑾独自在白马寺生活了两年，堪堪融入了世俗，让自己像平凡人一样活着，但毕竟生活经历不同，普通百姓到怀瑾这个年龄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而怀瑾有时候还会流露出一些与同龄人不符的孩子气来，在赵焄面前尤为明显。

赵焄叹了口气，比了比怀瑾与自己的身量，把手放在自己胸口的比了比“你刚进宫时，只到朕这里。”他把怀瑾拉倒自己身前，鼻尖蹭了蹭怀瑾的额头，“朕记得去年冬猎时你才刚到朕的下巴，如今已经这么高了。”

赵焄感叹道“长得真快。”他摸着怀瑾的额头，“我的怀瑾长大了。”

怀瑾没及时回应，赵焄也不在意，说道“朕去命人安排沐浴。”

“不用。”

怀瑾本来是低着头的，他以前不习惯直视赵焄的眼睛，直到最近这样的机会才渐渐多了起来，怀瑾伸手环住赵焄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赵焄自然的加深了这个吻，怀瑾膝盖一软，赵焄感觉他吃不住力，索性带着他直接倒在了水池边的卧榻上。

怀瑾感觉自己刚落下的汗又出了一身，又气又恼，又感觉什么东西变了味道，来不及抓住仔细思考，倒是把这这股子无名气消磨下去了。

赵焄把人捞起来抱在自己身前，声音低哑的问道“你今天找齐阁老问了什么？”

“嘘！”怀瑾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支撑身体的手，捂住赵焄的口，撒娇似的说“别问。”

赵焄似是迟疑了一下，对上怀瑾星辰般的眼神，再坚硬的心也像是化了了一半，“好，不问。”

怀瑾的声音带了点鼻音，挠的人心痒痒“也不许让暗卫去查。”

赵焄感觉自己呼吸有些乱了，“朕一言九鼎。”

含凉殿的灯火一直持续到快要天明，赵焄才招人进去，四个太监合搬了一个巨大的浴桶进了后殿，怀瑾醒着，并且还算精神，自己爬进了浴桶里，便差点被桶里的水淹死。

赵焄无奈的把他捞起来，“就不该听你的，下次还是换个正常大小的浴桶吧！”

怀瑾扒着浴桶的边缘，已经懒得再回嘴了。一抬头看见了窗外微微泛白的天空，便拿起一边的浴巾替赵焄擦洗后背，“皇上洗完赶紧睡一会吧，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便要上朝了。”

赵焄心道“还真是长大了，会疼人了。”

怀瑾又接着说“若皇上误了早朝，朝堂上肯定又要把臣传成祸国殃民的妖精祸患了，诶呀，不行不行”怀瑾苦恼道“您先睡，我等您去上早朝了再睡，省得瑞福叫不起您来。”

赵焄拧起了眉头“朕什么时候要等瑞福叫才起身？还有，若不是因为你，置于折腾到现在？”

怀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我怎么了？”

赵焄没回答，自顾自的从水里出去，由人伺候着换了衣服，往内殿走去，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叮嘱守在一边的水桃儿“吩咐人进去加桶热水，还有，别让你家主子泡太久，再有半炷香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水桃儿赶忙答应了，身后的宫人随着皇帝的吩咐动了起来。

怀瑾听着外边没动静了，料想赵焄已经走远了，才将水桃儿叫了进来，问道“你说，皇上刚才为什么那么说我？”

水桃儿隔着帘子低着头答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心里想，小主子心性凉薄，皇上应该早就习惯了，难不成还是皇上觉得自己的一副真心都喂了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