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说: 论陛下被罚跪的日常 作者:燕处 字数:3022 更新时间:2019-09-22 05:22:58
多少年未曾这般生气过了?
林如海自己都不知道。
竭力平稳着呼吸,维持着步伐和姿态离开皇宫。
十年前一觉醒来发现在马车上都没这么气。
以往是气傅渊将他撇下独面危机,而如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傅渊在否认他的全部努力。
他所做的一切,清理积欠,开海禁,在傅渊看来全是他在纵容自己的胡闹。
然实际上,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
心疼他国库空虚,心疼他手头紧。
在他看来,竟都是自己恃多年情分在胡闹。
他既不领情,自己又何必上赶着去给人家干活儿。
有些人,就是惯不得。
林如海上了自家马车,随手扯下了腰佩掰成两半朝车外扔去。
谁稀罕你的破烂。
林如海既是气,又有些委屈——他一直以为傅渊是懂他的。
也因为如此,他才为他出入朝堂。
若非如此,他连任职的兴趣都没有。
他年少时是曾想过君臣相得位极人臣,如今也算是挨了一巴掌。
林如海回到家,便命林明将家中下人名册取来,再把私库开了把御赐的东西连同圣旨全翻出来装好,自己执笔把傅渊从宫里派过来的人一个一个打勾。
林明唬了一跳,还是照做了。
待林明翻箱倒柜半天后来回禀时,黛玉也已收到消息,忙带人来前院看望父亲。
林如海把下人名册递给林明,吩咐他把上面打勾的全部撵出林府,把御赐的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再召见了林府暗处的人,把府内府外非本家人员全部驱逐,才闲下来同女儿说话。
此时他也冷静下来了。
既然你是这般看我,那以后便远着些吧。
君臣之间,还是恭敬守礼为好。
“爹爹,您这是——”黛玉绞弄着帕子,不知该如何问他和傅渊是不是吵架了。
林如海微微一笑:“我儿勿忧。为父安好。”
“为父有事需往天津卫走一遭,我儿一人在家若是冷清,尽可入宫同太后作伴。”
“可是——”黛玉急急地想问原因。
她总感觉父亲今日的微笑特别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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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同黛玉说了一会子闲话,成功安抚了女儿后开始写乞骸骨的折子,再让人悄悄的把折子同户部尚书的官印挂到户部大堂上后,便见林明进来回说去天津的车马齐备了,便轻车简从地带着些人往天津卫去了。
他要去给自家船队送行。
然而此时,被林如海撵出来的侍卫们还处于懵逼状态。
唯一能确定的是好像陛下和林大人吵架了还吵的可厉害了。
可是陛下怎么舍得让林大人生气?
明的暗的一堆侍卫在林府边上懵了好久,直到看到马车飞驰出林府才醒过神来,一面让人回报一面派人远远地跟上去。
林如海砸了东西就走,傅渊对着失神了好久,然后才用帕子一点一点把碎片拾起来。
这个玉雕是如海十三岁买的,已经陪了傅渊二十三年,如今碎了。
碎了。
如海发火了。
傅渊上头的热血冷却下来后,仔细想想方才争吵的景象,也明白过来,是自己口不择言。最后一句话定是犯了如海忌讳了。
这一反应过来,心里既是懊悔又是无措。
如海从来没发过这样大的火,怎么办?
“陛下,陛下呐——”金子甩着拂尘忙不迭地跑进来,手里抓着一把碎玉,急的直跺脚:“这是禁卫军在宫门口墙根底下捡着的,您说说您,冲大人发什么火啊。”
傅渊忙接过来——是他从私库里头翻出来的最好的又不犯忌讳的一快玉。
此时又有底下人匆忙来报:“陛下,大事不好了!”
“说!”傅渊小心翼翼地把玉雕碎片包好交给金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侍卫。
侍卫身子抖了抖:“回陛下,林大人将府中所有御赐之物打包连带着咱们所有兄弟统统扔出了林府。”
“林府如今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傅渊脸色大变,手颤抖起来:“暗卫呢?”
“无一遗漏,尽数驱逐。”侍卫低头。
傅渊几乎不敢往下想,这个结果太过可怕。
“回陛下,林大人带人前往天津卫去了,户部尚书官印和折子悬在户部大堂上头。”此时又有暗卫来报。
傅渊令人取来看了,竟然是乞骸骨的折子。
“臣年迈体衰,不堪重负,故辞去户部尚书之职,多谢陛下厚爱。”
三十五岁,年迈体衰,不堪重负。
傅渊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如海是气的狠了,他该怎么办?
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还不追上去!”金子恨铁不成钢地道:“等大人走到天津卫可就麻烦了。”
“还不去把大人哄回来啊!”
金子的话好像一锤子敲醒了傅渊,一迭声吩咐备马带人疾驰追出城去。
七月底的天气,阳光依然很灼热,而策马急追的傅渊根本不敢有任何停顿。
两道边树木葱茏,还摆着小茶摊,马蹄奔过扬起一阵灰尘,惹得不少骂声。
日头渐渐西斜,林如海的马车终于出现在傅渊的视线里。
急忙打马上前拦下。
林如海掀开车帘子,淡淡的看着他,不带一点儿外露的情绪,不辨悲喜,眼里也十分平静,然后下了马车,恭敬地行礼:“臣林如海参见陛下。”
态度恭谨,进退有据。
傅渊想上去抱着他蹭蹭撒娇认错说我再不敢了,看到林如海淡漠的眼神便瑟缩了一下,只得握紧拳头,小小声道:“如海,我知错了,你跟我回去。”
“臣不敢。”林如海再施一礼:“不知陛下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眼神虽平静,但傅渊看得清是冰冷的。
这样冰冷的眼神和周到生疏的礼仪仿佛冻住了傅渊,让他不敢造次。
傅渊彻底慌了。
他他他到底该怎么办?
“大人呐——”金子见势不妙迅速救场,并悄悄瞪了傅渊一眼:“您带这么些人怎么能出城去呢?可把咱们给担心坏了,快跟陛下回去吧,回头点齐人马再出城。”
傅渊忙眼巴巴地看向林如海,点点头,眼神带了点哀求:“如海,回去吧,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不该说,那就是心里还在想啊。
林如海扯扯嘴角:“这可是圣旨?”
“不不不。”傅渊猛地摇头:“这不是圣旨,当我求你了,如海,求你了,回去吧。”
“不是圣旨,为何要听?”林如海转身上车,下令接着往天津卫进发。
傅渊带来的人一字排开,拦在马车前边儿,林府下人怒瞪他们。
“那,那——”傅渊踌躇了一会,方咬牙道:“那这是圣旨。”
“那臣抗旨不尊。”林如海淡淡的声音传出来:“陛下要杀要剐,请自便。”
至此傅渊才明白,林如海平时对他的态度是有多好,凡事只要他撒个娇。少有不应承的,简直可称是宠溺了,如今这个油盐不进疏离守礼的模样,让傅渊慌得不得了。
若是像之前发脾气把他骂一顿就好了,上家法也是使得的,傅渊就怕他这幅样子,简直束手无策。
“不,反正你就不能去。”傅渊思来想去,脑子乱成一团,干脆咬牙大声喊道:“你不能去。”
“陛下这是铁了心不让臣走?”林如海问道。
“是!”傅渊斩钉截铁。
“君有命,臣不敢不从。”林如海淡然吩咐调转方向回京。
傅渊怎么也没想到如此顺利,心头好像梗了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慌。
“大人大人。”金子小碎步上前努力扬起笑容:“您瞧瞧陛下急急忙忙就跑出来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找不着马车,陛下又不好抛头露面的骑马回去,您瞧瞧您的马车能不能让陛下挤挤?”
傅渊暗赞好金子,回去重赏,然后可怜巴巴地看向林如海。
那他出来的时候飞出来的吗?
林如海默不作声地盯着金子看了一会,突然笑了笑:“好,卖我们金公公一个面子。”
金子自是美滋滋地道谢,一面催促傅渊上马车去。
至于陛下会不会心塞自己能上马车竟然是因为自己仆人的面子,金子表示不管,敢朝林大人发火,金子也很愤怒,要不是知道他一片痴心今儿一定不帮他。
傅渊眼睛一亮,忙爬到车上去,上去便见着林如海斜靠在引枕上看书。
金子指挥人往回赶。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不少。再不回去怕是城门都要落锁了。
傅渊想蹭到林如海身边去,同往常一样抱着他的腰撒娇,他的手会拂过自己的长发。
一下,两下——
“坐好。”
傅渊正襟危坐。
等林如海不理会他,再挪。
“如海,我——”傅渊想打破气氛说点什么,强笑着要去拉他的手。
“闭嘴。”林如海头都没抬,一巴掌扇开。
“如海——”
“我让你闭嘴。”林如海放下书,把小桌上那一撂书整了整:“不然就滚出去。”
傅渊讪讪地收回手:“你莫气,莫气,我闭嘴。”
眼下这般情形,他却该怎么办?
傅渊,让你嘴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