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说: 论陛下被罚跪的日常 作者:燕处 字数:3040 更新时间:2019-09-22 05:22:58
林如海上了承天殿,金子忙不迭地拿出衣裳就要服侍他沐浴,林如海拒绝了他的好意。
坐在承天殿的浴池里,温热的水包围着他,林如海开始迷茫,又有些害怕。
仿佛有什么东西立刻就要挣脱束缚拐向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了。
耳边不时想起傅渊方才的话语。
林如海呆呆坐着,直到金子高声催了三遍,才慢吞吞地穿上衣裳,打了个喷嚏走出去——衣裳极为合体,没有半分不习惯。
走出来便看到傅渊已经洗好了,坐在窗边喝酒。
林如海从金子手中接过据说是他十几年前埋在东宫树下的果酒,在傅渊身边坐下便开始自顾自地喝酒,期间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他心里沉甸甸的——总感觉傅渊方才要说出口的话并不是他想听的或者说并不是他一时半会可以接受的。
他并不想听。
现在这样子很好,没有必要去打破。
他不说话,傅渊也不说话。
一反常态地坐在另一边也一杯一杯地灌着酒,手上的动作几乎毫不停顿,一杯刚入口另一只提着坛子的手便已给自己满上。
他的表情没有平日的嬉皮笑脸甚至撒娇,有点凝重,仿佛马上要发生什么事。
这样的傅渊,有点陌生,又仿佛不是很陌生——林如海总觉得,或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傅渊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如海身子本不甚强健,为了养生酒也很少喝,酒量并不是很好,即便金子拿来的是他十几年前亲手酿的果酒,不烈,他也已有了几分醉意。
仰头饮下一杯酒,一丝金黄的酒液从嘴角漫出,又被林如海抬手擦去,脸上染了淡淡的红色。
“如海。”傅渊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酒杯,脸上也带了几分醉意:“酒多伤身。”
林如海放开被他按住的杯子,重新拿了一个,接着喝。
“你让我喝酒,又说酒伤身。”
林如海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了两下。
傅渊眼神一直,手松了,酒杯失去支撑砸了下来,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酒杯落地的声音似乎让林如海清醒了些许。
他想起自己袖子里还有临走前林明塞给自己的纸条——应是下面人报上来的要紧事,不要紧的都安安分分地摆在他的书桌上头。
林如海摸索着掏出袖子里的纸条,放下酒杯颤抖着打开。
“太太之死于暮美人,该药唯存于大内,下药者金蝉脱壳,不知所踪。”
林如海猛然站起身,宽大的袖子拂倒了身侧的酒具,面色极为难看。
这几乎是明晃晃地写上了贾敏之死乃宫中手笔,而宫中又有谁有那等本事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往他府里放人他又丝毫不防?
只有傅渊一人罢了。
须知那十年里,他虽不与傅渊联系,却也没有将他通过各种渠道放进来的人拔除,难道他的信任,换来的便是这种结果不成?
林如海想起自己因为贾敏之死而生起的怒火,想起血洗了一半的江南官场,想起了自己曾为此几度性命堪忧,又想起了傅渊日前莫名其妙的怒火。
他为此而愤怒,甚至做出了豁出性命的准备,结果下手的却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傅渊在一日内,狠狠地扇了林如海两巴掌。
傅渊显然是被他惊到了,呆呆起身:“如海——你怎么了?”
林如海气的全身发抖,眼角都有些泛红,手里的纸条从指尖滑了下去,被傅渊接到手里。
“我只问你,贾敏之死是否有你的手笔。”林如海颤抖着手,努力握起拳头,企图给自己一点信心。
阿渊不会这样的,不会的。
若真的是,只怕林如海从今以后,都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人了。
傅渊愣了一下,狠狠撕碎手里的纸条扔到地上,凶狠地盯着,仿佛不共戴天的仇人。
林如海这句话好像一点火星子,点燃了他心里酝酿了许久的炸弹,火气一下子爆开,直烧的傅渊眼珠子通红,失去了清醒和理智——贾敏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从林如海十八岁那年起,他无时不刻不想着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不想再忍下去了。
“对,就是我做的。”傅渊红着眼珠子吼出来,声音颤抖着,满满都是刻骨的恨意:“我就是想让她死。”
林如海脑子里拉紧的弦一下子崩了。
“你可知,我为此几度遇刺,几欲丧命。”林如海抓起傅渊的酒狠狠灌了一大口,直呛得他满脸通红,狠狠咳嗽两声:“傅渊,你枉我如此信任于你——”
“我就是想让她死。”傅渊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狠狠地瞪着林如海:“凭什么我就要暗无天日地喜欢你,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被人称做林夫人!”
“凭什么我就见不得人?”
“她抢走了你,她就是该死。”
“你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林如海似乎是醉的厉害了,好似也没有听出傅渊的意思,又或者是干脆没听清他的话,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喃喃重复着枉我如此信任于你。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贾敏那个贱妇。”傅渊欺身向前抓住林如海的衣领,面色竟然有些狰狞:“你不许喜欢她,你不许。”
“林如海,我十七岁始知倾心于你,视你为心间宝掌中珠,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捧着哄着,从来舍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不是为了让你喜欢她,”
林如海眼神开始迷茫,好像已经真的失去了理智:“可是你杀了贾敏。”
“她本就该死!”傅渊咬牙,伸手将林如海揽在怀里,蹭了蹭他的颈窝:“你已为了她同我两度争执。”
“这数十年里,我们何曾红过脸?那个贱妇何德何能?”
“如海,没有人会比傅渊更爱你。”
林如海突然推开他,仿佛被傅渊踩到了底线一般,情绪激烈起来:“你杀了她——我几番调查,线索都指向盐商,我才下定决心理清盐政,将玉儿送上京城。”
傅渊不肯放手,死死将他拥在怀里。
“我想着就算是死了也算是为你做了些什么,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你的手笔。”林如海一口咬在傅渊肩膀上,手抓住他的手臂,声音低了下来:“我有好几次差点死在盐商手里。”
“然后你派金子召我回京——”林如海手渐渐收紧:“傅渊,这是不是都是你的算计。”
“我的算计!”傅渊忍着肩膀的疼痛冷笑:“我算计你去了江南是吗?我算计你遇刺是吗?”
“我告诉你,我只是提供了药物而已。”
“你以为我愿意送你去江南?”
“你从来不知道我会有多想你——你从来都不知道。”
傅渊的肩膀渐渐濡出了一种温温的热,混着有些剧烈的疼痛,傅渊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你十年不曾给我写过一封信。”傅渊单手把他圈在怀里:“你不给我写,我就去抢,抢张家兄弟的,抢二皇兄的。”
“你十年来写的信,都在我这里。”
“我夜以继日摩挲你的笔迹,想象着你提笔写信的样子,想你脸上是不是带着笑容,想你是不是还是很生气,为什么从来不给我写一封信。”
“十年里,我每年写信数十封,却从来得不到半个字的回应,到最后惶恐至不敢再去,信一封一封带着你的画像压在箱底,我知你倔强,我也不敢再扰你。”
“你从来不是佞幸,你只是我爱的人而已。”林如海闭着眼睛,静静地倚在他怀里,沉静得半点也看不出方才的怒气。
傅渊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从来都不知道,你的笑容可以摧毁傅渊帝王的尊严,你也从来不知道,你的冷脸和怒气,一点点便足以让我惶恐不已。”
“我只想哄着你,让你永远不要生气。”傅渊伸出手摩挲着林如海的唇角:“我只想求求你,回头看看傅渊。”
“你回头看看傅渊好不好?”
“我一直在你身后等你,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头?”
“区区一个贾敏,怎么比得上爱你逾性命的我?”
傅渊抱起林如海,朝内殿走去。
他那壶酒是窖藏了十来年的烈酒,如海必然已经睡沉了。
傅渊把林如海放在床上,轻轻解开了他的腰带,手拨了拨,衣裳散落在两边。
“以前的傅渊总是矛盾。”
“既希望你看清我的心意,又担心你因此厌恶疏远于我。”傅渊径自卸去了发冠,脱去衣裳露出精壮的身躯:“可如今我不想等了。”
傅渊爬上床。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林如海的脸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留下轻微的痕迹。
“从十七岁到三十六岁,我肖想了你十九年,却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母后总是笑我独守空闺,为你做一个禁欲十九年的帝王。”
“连老三,都是妹妹的儿子。”
“有时夜里总是梦见你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
“我知你明日起来定会生气,也许会恨我,也许会要和我断绝关系。”
“但是我不悔。”
“这也算是给我这十九年的恋慕一个最好的交代。”
“林如海,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