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说: 论陛下被罚跪的日常 作者:燕处 字数:3126 更新时间:2019-09-22 05:22:59
林如海把傅臻交给嬷嬷,看着和傅渊相似的脸忍不住多叮嘱了两句,然后踩着天色回到了金殿。
迎接他的是站在大殿拐角的傅渊。
林如海心里明白他是知道自己见了太子,又怕他人流言自己同太子有旧徇私之类的话语,故而在门口不远处等候自己,以表示自己一直同他呆在一起。
两人进了金殿,顺顺当当改了考卷,点了三甲,林如海的心情也完全平静了下来,拉着傅渊的袖子去了承天殿。
傅渊笨手笨脚地倒了茶,巴巴地递到林如海跟前。
林如海接过来喝了一口,眼睛一扫四周,博古架上从东宫摆到承天殿的玉雕小马已经不见了,殿门略有些陈旧,并没有嘈杂的宫人,熟悉又清静。
“小马碎了?”林如海放下茶杯,一撩衣摆坐到小榻上,明知故问。
“是啊。”傅渊睁大眼睛哀哀地看过来:“它陪了我二十三年,它碎了。”
“如海,你以后生气别砸东西了,你打我。”傅渊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眼里的悲伤十分真切:“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你的气息,我损失不起。”
“还不是你让我生气?你还有理了?”林如海挣开他的手,冷淡地瞟他一眼。
“你打我,你罚我,只不能再砸东西了。”傅渊瑟缩了一下,小幅度挺起胸膛。
“若我定要砸呢?”林如海继续冷漠脸。
“打我罚我不比砸东西痛快么就是砸我也成啊……”傅渊小小声说着,最终在林如海的眼神里咽下了未尽的话语,改了口风:“若你定要砸,那砸了便是了……”
傅渊说的都快哭了,脸皱成一团,一脸肉痛和不舍,仿佛林如海下一瞬就真的会把这些东西砸了去。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卸了冷漠的表情,伸手点了点他的眼角:“人还在,你就巴着这些死物?”
傅渊怔了一怔,仿佛没反应过来林如海说了什么。
片刻后抓下他的手,一脸惊愕地盯着他看,似惊喜又似十分不敢置信眼里满满都是希冀的光。
“如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今日去了望海阁。”林如海又叹了一口气。
傅渊惊喜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陡然凝固。
“你…你都看见了?”
“怎么?我不能看?”林如海沉了沉脸。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渊手忙脚乱地解释:“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傅渊想了半天,没词解释了,求救般地看向了林如海。
“我若允了你,你待如何?”林如海只问道。
一股狂喜笼罩了傅渊,他霍然站起身,抓着林如海的手,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说很多东西,又迟迟说不出什么来。
憋了半天,道:“我只要和你一百岁。”
他惯来是有些油嘴滑舌,如今这般境况竟是开始嘴拙了。
一如他十九年来的小心翼翼,不见天日。
他的手很干燥温暖,一直是元宵那一夜的温度。
林如海回握了他的手。
“若你一直持望海阁之心不变,我便是允了你又何妨?”
“当—当真吗?”傅渊猛然凑近了。
“你既有如此情意,林如海也并非草木之人。”林如海再把另一只手压了上去:“我既接受你,便不会再畏惧人言,畏惧其他的一切。”
“但是傅渊,你若有一日变了心——”
傅渊急忙忙地用手捂住林如海的嘴,不让他说:“这些年我都撑下来了,人生有几个十九年?”
林如海掰下他的手,吐了一口气,并不理会他的打断,接着道:“你若变了心,便休怪我真的祸乱朝纲了。”
傅渊知道,林如海没有开玩笑。
林家根基深厚,前几代太爷官至首辅不在少数,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林家又有巨富,如海心高气傲,受雌伏之事能原谅他已是大幸。若他真的敢变心,如海必不惜一切代价让他好看。
只是他苦苦求了十数年方才求来的宝贝,感谢上天好好揣着还来不及,又哪里来的背叛?
想想昔日的自己躲在书房里画心上人的模样,傅渊自己就心酸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忍着哭的冲动:“如海,我能抱抱你吗?”
傅渊,你的相思你的情丝,此时尽都有了归处。
林如海侧过头,就不应他,耳根子悄悄红了——要抱就抱,拦你了吗?
傅渊伸出手,顿在半空,迟疑着不敢动。
“如海,你你不说话那我抱了哦。”傅渊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松开林如海的手俯下身将他拥在怀里。
眼前是林如海,鼻尖是林如海的气息。
傅渊眼睛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终于让他等到今日。
在十九年的暗恋里,他已经养成了小心翼翼和最大程度的服从,连抱他一下,都怕他突然生气。
他如往常一般蹭了蹭林如海的颈窝。
这般动作在过去有过无数次,这一次的意味却完全不同了。
这也是林如海第二次在傅渊的撒娇里感触到眼泪的温度。
“你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要我告诉你吗?”林如海抬手抽掉他的龙簪,卸了他的发冠,手指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长发:“我英明神武的阿渊陛下。”
“我今年三岁,我还是个宝宝。”傅渊哽咽着答了一句:“我是英明神武的宝宝。”
“三殿下才是宝宝,真像你。”林如海推开傅渊,指尖碾碎他眼角的泪滴,摸了摸他眼角的红痕:“莫哭了。”
他眼角的红痕竟洇开一抹艳丽的色泽,好像朱砂笔浅浅淡淡地画了一下。
“阿臻?”傅渊不依不饶,拉着林如海的手不肯放:“他有我听话吗?有我可爱吗!”
“你幼年时宛如流氓。”林如海任他拉着,说起多年前傅渊的模样又是摇头叹息:“把三殿下予了我做个弟子罢?”
“好。”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白日里华彩辉煌的煌煌殿堂尽都隐没到黑暗里,只余下吃人的暗沉。
傅渊今天特别高兴,吩咐人摆了晚膳,又把宫人轰出去,自己忙前忙后给林如海布菜。
“如海吃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林如海看着堆成小山的碗,颇有些头疼地瞪了一眼傅渊:“你给我坐下,用膳。”
傅渊听话地坐下,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盯着林如海看,在林如海碗快空的时候运筷如飞,给他添上,自己夹了姜片塞嘴巴里嚼吧嚼吧碗空了犹不自知。
林如海无奈地给他添上菜:“别看了,我跑不掉。”
“如海,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傅渊笑的十分傻气:“突然间就成了,我好像在做梦。”
“弟子规一百二十遍,就知道你是否处于梦境了。”
林如海淡淡的声音瞬间把傅渊从忘我的境界里拔出来。
“别别别,我错了。”傅渊丢下筷子,可怜巴巴地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亦停筷,漱口净手,道:“我该回去了。”
“我跟你回去。”傅渊急匆匆地也收拾了一番,表示要跟着他走——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他不想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承天殿里。
林如海应了,当即令人备车出宫。
“如,如海。”傅渊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他回头,小心地道:“有密道——”
“你又挖了一条?”林如海这下是真的沉了面色。
“我想你,我想你!”傅渊着急的解释:“你府门又进不去,原本那条又挖不开。”傅渊一边暗恨林府的下人不识趣把密道填的这样实,声音也低了下来:“想你的时候我就走到尽头去,听听你的声音。”
看着他垂头丧气,一副失落的模样,林如海倒不好再发这个脾气,仍令马车回去了,自己同他走了新挖的密道。
傅渊一手掌着灯,一手拉着林如海,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灯光昏黄,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墙壁上。
林如海突然想起这一切没发生之前走的那一次密道,灯跌落在地上归为黑暗,空气里满满都是傅渊的气息,额头上的温度灼热无比。
“阿渊。”林如海唤了一声。
傅渊停下脚步,回头道:“如海可是累了?”
“你上次…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林如海迟疑地问道。
密道走过三次,每一次都不愉快,但有没有说完的话的,只有一次。
“阿渊,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何时才能知道——”
“我想告诉你。”傅渊认认真真地道:“我想告诉你,傅渊喜欢了你好多好多年,我想问你,你喜不喜欢傅渊。”
“如果你不喜欢傅渊,也没有关系,傅渊会一直都喜欢你,也会更加努力,让你喜欢上傅渊。”
“所以我老感觉我现在在做梦呢。”
林如海见他面色一垮,很难过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
反应过来后脸红成了虾子。
“只要你听话,我就喜欢你。”
傅渊凑过脸来,满脸纯然的喜悦:“如海,你再亲我一个好不好?我听话,你喜欢我好不好?”
本就羞窘,傅渊又偏偏提起这一茬,林如海气的拧了他一把。
傅渊疼得嗷嗷叫,手里的灯拿不住跌了下去,灭了。
一个轻吻落到了林如海的额头上。
“如海,谢谢。”
“瞎叨叨什么呢,还不快走。”
“如海,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你若闹我,我便把你踹下去。”
“我不闹,我听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