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小说: 论陛下被罚跪的日常 作者:燕处 字数:3134 更新时间:2019-09-22 05:23:01
若说贾家还在全盛时,贾代善犹在,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不为过,有丁点风吹草动也有人揣测许久,纵然后来贾代善死了,贾府分家的事儿也是闹了个轰轰烈烈。
到如今,贾家父子被发配的事儿也不过是大河里翻腾了一下的浪花儿,转眼就没人再记得了。
过了初春,各处旧例都要走起来,百官也一改休假时的懒散,他们一勤奋,朝堂便吱吱呀呀地运转起来,繁忙的不得了。
而这时,本该是最繁忙的傅渊却成了最清闲的那一个。
傅渊小算盘打的精精的。
太子如今大了,到了可以托付祖宗基业的时候,政务处理也颇娴熟了,又已成了家,只待太子妃生下个一男半女,他即可便可下旨禅位,带着如海游山玩水去了。
现如今,政务倒有十之七八是太子在处理,他只在一边略做点拨,细细教导,在大事上掌掌舵,讲讲其中利害关系。
只一想到今后和如海走遍大好河山的日子,傅渊便不自觉的笑起来。
虽是逍遥,伺候的人也得带够才是,如海素来讲究,可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傅渊已经美滋滋地打算起来。
然而他是聪明人。
放眼未来固然充满憧憬,却也不能放过当下。
趁着太子在勤勉理政,傅渊冲着林如海撒了不知多少个娇,偏要林如海陪他往永定桥去。
永定桥对两人而言,俱都有非凡的意义,只是白日光明正大地去,林如海面皮薄,未免羞窘。
林如海终究还是磨不过他。
“你太闲了。”马车里,林如海低着头用铜著轻轻拨动手炉里的炭火,炭是上好的银丝炭,一丝烟味也无:“阿烜还是个孩子,你给了这许多事情与他做,也不怕劳了心神。”
如海就知道向着那俩兔崽子,傅渊委屈。
“已经十九了,哪里就还是孩子了。”傅渊不开心地道:“再说了,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不累的,他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人。”
“我看你就不累。”林如海把手炉搁到一边。
傅渊脸色一变,伏在林如海身上哭道:“可怜的傅渊哟,劳碌了大半辈子偷个闲还要挨媳妇儿说哟。”
身子还一颤一颤的,仿佛真的十分难过。
林如海差点就信了。
林如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只道:“既我阿渊如此累,也不必出门了,只在家歇着便是。”说着,也不待傅渊反应过来,便扬了声吩咐道:“来人,改道回府。”
傅渊惊得立时抬起头来,一张苦瓜脸上硬生生挤出了笑容:“我平日便是再累,想到能和如海出门,便浑身上下如春风拂过,再不累的。”
“哦?是吗?”林如海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春风有奇效,何必宣太医?你快些趁这春天没过出去多吹会子,今年都充满干劲,只把阿烜叫回去两口子努力生个孩儿也是好的。”
傅渊到了喉咙的话生生噎了回去:“不…不是,阿烜累阿烜累。”
林如海只当他终于识趣,赞赏的点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傅渊不听话,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不多时,永定桥到了。
这著名的爱情圣地此时不像上元佳节那样人山人海,又是白日,年轻男女一共也没多少,倒是边上卖各种小食零嘴儿的,很是热闹。
桥边的大柳树如今已很是青翠,大约是因着老了,柳枝并没有很柔软,直挺挺地在水面上打着晃,顶尖的嫩芽儿映在清凌凌的水里,树上还绑着不少红布带子,平添了几分艳色。
这棵树据说已很有些年头了,因为长寿,又长在这永定桥旁,倒是常被赞上一二,有些小子姑娘为了求个长长久久的好寓意,也会在柳树上绑下红布条。
傅渊拿着红绸条子,上前仔仔细细地扎好,又后退了一步端详了一下。
红绸带迎风招展。
傅渊怎么看都觉得他和如海那条带子是整颗树最好看的,上下翻飞之间漏出点点墨迹,却是傅渊题的字。
坐拥天下,心怀一人。
回头看到拢着大氅在后头看着他的林如海,心软乎乎地热成一团。
过去牵住他的手,朝闹市逛了过去。
今日逢集,临近县城乡村的百姓们赶集来,较之平日又热闹了两分,若放在常人身上,可看的东西也很不少了。
只是两个大男人,实在勾不起逛街的欲望。
林如海挑了家馄饨摊子,下人上前用帕子又细细地擦了一遍,方才请两人坐下。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发髻梳的不高,戴了一支木簪子,浑身上下打理的也是干干净净,见了两人这排场暗暗咋舌,绽开笑容招呼道:“两位爷要来点什么?”
“两碗馄饨。”林如海道。
这样多人才来两碗。
妇人暗自想道,方才那擦桌的帕子都比她见过的最好的要好呢。
在妇人把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的时候,身后随侍的人便都散开了,隐没到市井之中,暗中随行。
妇人还颇纳闷,方才还是那样多的人。
粗瓷碗里装了满满的一碗馄饨,汤色莹白,上头撒了一小把葱花,看上去便让人极有胃口。
傅渊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拿了筷子,,把葱花一段一段地挑到自己碗里,道:“方才忘了叮嘱。”
林如海却没有接他的话茬。
盖因旁边桌上来了一个年轻女人,水灵灵的煞是好模样,怀里却抱着一个小女孩儿,约莫两三岁大的模样,身上穿金戴玉,生的也是粉雕玉琢,只是眼圈儿红红,一副刚哭过的可怜模样。
“一碗馄饨。”那年轻女人喊道。
妇人应了,扭了扭身子往后头去了。
傅渊见他不听反而在看其他女人,就要闹将起来。
林如海在桌底下握了他的手,示意他看向隔壁。
这下傅渊也看出猫腻来了。
那女人身上穿着粗布衣服,若说女孩是她孩儿,根本不可能,若说是她的小主子,看这女孩儿的穿戴,也是极讲究的人家,哪里会有这样人家的世仆带着小主子来小摊上,还哭成这样。
林如海不由想起了被拐走了女儿后发疯成了道士的事儿,拍花子的实在可恨可恶,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这样可爱的女孩儿若是没了,家人该多伤心啊。
林如海想着,便站起身来,带了三分笑容,往那女子的面前去,也不说话,伸手就要抱过孩子。
那女人唬了一跳,搂紧了孩子,十分警惕。
“你是我这侄女儿新的保母?怎地我不曾见过?”林如海一脸狐疑:“碰巧我今日想出来尝尝这些小食,可给我见着了。”说着又是笑容满面,伸手就要去抱:“可想死叔叔了。”
那女人见他气度不凡,又是一副极熟悉的模样,甚至手里的小孩儿也伸手要抱,更是警惕了十分,僵硬地扯出笑容:“不知您是哪家的大人…?”
“可真是笑话了。”后头傅渊道:“堂堂宁安候,整日抱个小侄女跟宝贝似的,六部堂官哪一个不笑你英雄气短。”
女人当即被这名头震了震,有些晃神。
侯爷,一听就是好大的官。
林如海趁机把孩子从她手中夺了过来,高声道:“来人,拿下。”
男人力气本就比女人要大,尽管林如海孱弱一些,夺个孩子也是绰绰有余。
随侍的人涌上来,只顷刻之间便把女人五花大绑。
林如海稳稳抱着女孩儿,冷淡地看着挣扎的女人。
“作孽啊,富贵人家抢我——”
话还没说完,便已被堵了嘴。
许是看着十分有趣儿,女孩儿破涕为笑,在林如海脸上“啪叽”一声,响亮地亲了一口,印上一坨鼻涕眼泪。
林如海僵住了。
傅渊忍着笑,用帕子给他擦的干干净净,又给女孩儿把脸擦了。
先前往后头去的妇人出来了,看见这幅景象,先朝地上那女人啐了一口,冲林如海二人福了福身,道:“两位大人有礼,奴家先前往后头去,已使了当家的去顺天府报了案,这女人,一看就是个拍花子。”
越说竟越是生气,又冲着女人啐了一口:“这起子黑心肝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偏要拐了使她受苦去,家人也难过。”
“你倒是聪明。”林如海笑了笑,吩咐看赏。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街头便来了两批人。
一批是顺天府的兵卒,另一批打头的却是夏家的大管家。
林如海是认得他的。
那管家见了林如海,又看了看他怀中抱着的女孩儿,先跪下行了大礼,感激涕零:“多谢侯爷寻回我家大姑娘。”
原来这孩子竟是夏季庭的长孙女,夏家的嫡长孙女,管家只说些不慎被拐家里急坏了之类的话,为何被拐却没有详细说。
不能说,就是家丑不可外扬了。
林如海也不问,只把孩子交给他,把女人交给了顺天府来人,便带着傅渊走了。
“真是造孽啊。”林如海叹息道:“好好儿的孩子,就想拐了去。”
“如海那么喜欢孩子?”傅渊紧张起来,他可是不能生的。
“不过感同身受罢了。”林如海道:“若是有人从我身边夺了玉儿去,我必要他用命来还。”
“哦哦那就好。”傅渊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不能生啊!
“想什么呢。”林如海扣住了他的手:“养你这么个一辈子长不大的宝宝就够累的了,可不想再要一个了。”
傅渊笑的灿烂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