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啊切——”又一个喷嚏打下来，八皇子也不顾口水都撒到眼前的纸上，提起袖中拿起笔接着写。

屋外的婢女们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自然是高兴八皇子终于爱学习了，把自己关在屋里练字。至于担忧，那就是白日后宫下人们无人不知的“比试”结果，估计八皇子现在是气坏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端庄的女声响起，八皇子的母妃沈婕妤缓缓走来。“你们端着饭食怎么也不送进去？”

“见过娘娘。”两个婢女急忙行了礼，便如实禀报 “回娘娘，今日殿下与那五殿下在学殿门前比试了一番，这后院的奴才回来后，回来后说是八殿下输了，那新太傅竟然罚他给五殿下磨墨一个星期，还一个月之内不得惹是生非，殿下便……”

沈婕妤浓妆淡抹的小脸上有了些许不满，“真是胡闹，这皇子们不懂事也就算了，新太傅居然让他们胡来？对了，那新太傅是何来头？”

婢女们对视了一眼，吞吞吐吐地开口，“好像，好像是扬州来的个教书先生。”

那沈婕妤的脸色更难看了，虽说这太傅一职不大不小，可毕竟也是要日日与皇子们打交道的官职，事关江山社稷的继承。原先的老太傅也就罢了，中规中矩，在这宫中既不敢过于偏向太子，也不敢得罪三殿下背后的势力。可如今，皇上不知从哪找来个不入流的教书先生，这位新太傅又更会偏向于哪一边呢？

“你们就在这候着吧，伍儿肯定熬不过午夜的。”知子莫若母，沈婕妤也知道这八皇子肯定不会把自己饿到的，眼下重要的是去惠妃那一趟，商讨要策。“去清沅宫。”

“遵命!”

宫外不远处是一个长方形的小宅，红的砖，绿的窗棂，白的栏杆……淡黄的院当中砌着个花坛。花坛旁那棵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疏密适度，整个庭院更显得古朴、静谧。

此刻江义淳一边陪着徐子寿打量着，圣上赐予的豪宅一边调侃他，“看来陛下是真的很看中你啊！今日下了早朝，我可是听说了啊！你居然怂恿两个皇子在众人面前脱光了打架？”

“江大人这话便错了。首先，并非徐某怂恿，两位皇子本就间隙越生越大，徐某也不过是替他们了了个心结。其次呢，殿下们并没脱光，可还穿着里衣呢！”

江义淳有些不解，“这两位殿下的关系我们可都是知道的，但毕竟都是圣上的孩子，谁敢管？所以以往两位闹，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今日先生为何踏这趟浑水，甚至不拦着他们，还让他们打了起来。”

两人已走到庭院之中，就着这石椅坐了了下来。正巧，侍女送来了热茶，徐子寿一边接过一边开口，“毕竟是两个孩子，心高气傲，甚至有些蛮横。也正因为他们的性子，若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一人输了便定会接受惩罚，不敢有怨言。与其让他们在这学殿继续闹腾，弄个鸡犬不宁。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让其愿赌服输，安分一个月。”

“可是输的是八殿下，先生应该知道八殿下是谁的人？”江义淳有些急了，“先生不知这朝中的局势，这太子虽是与世无争，安分克己，可是朝中自有不安分的人。楚皇后仙逝，护国公也就是太子的舅舅，如今岁数已大早已不插手朝廷之事。朝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波涛暗涌。好多大臣私下传言……”

江义淳声音弱了下来，犹豫再三，最终凑到徐子寿的耳边轻声说，“传言皇上废太子是迟早的事!”

徐子寿脑海想起了今日早上，那一直乖巧待在自己身后，温文尔雅的太子。

“而八皇子又一直是拥护三殿下的，今日，先生这态度恐怕会惹得三殿下身后的人不悦。”对于徐子寿，江义淳一直是很欣赏的，所以才来着苦口婆心地劝他。毕竟，这宫中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实在是太多了。

“宫中这些事情徐某并不想牵扯其中。”

“这可由不得先生!今日八殿下比试输了，我们前朝的这些大臣可是第一时间便知道了，陛下也不例外，可是他却说了句话……”

徐子寿抬头却见眼前人面色凝重，不由好奇问，“什么话？”

“陛下说，既然把皇儿交给了先生您，他便放心，其他外人更不得过问!”

见江义淳没有丝毫欺瞒之意，徐子寿越发疑惑了，这帝王之心果然难以推测，陈元帝为何这般信任他？

“先生，可见陛下对你的重视。他日不管是废不废太子，你的意见想必陛下会很看重。由此一来，不管是太子那方，还是三殿下那方的势力，定会有所表示，这也是你逃不掉的!”

听到这，徐子寿最终陷入了沉思。

清沅宫。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十分奢华。这便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惠妃所居住之处。

殿外通报沈婕妤到来之际，惠妃正躺在美人椅上缓缓品着茶。

“姐姐，我有要事要说。”

见她如此匆忙，惠妃缓缓坐了起来，挥退下人们。“妹妹，怎么了？这般着急？”

“姐姐可知道今日妹妹的孩儿与那五殿下之争？”

“自然是知道的。”

“那您觉得这新太傅如何？”沈婕妤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怒气，“你说他一个平凡百姓怎么就进了宫，入了皇上的眼？妹妹想恐怕是太子身后之人给安排在宫中的眼线。”

惠妃不屑，玉手将青瓷茶杯缓缓放下，“太子势微，哪有这等本事？总之不管他是何方妖孽，如今还不能动他，皇上对他很是上心，若是追究下来，恐怕坏了大事。”

“可是姐姐，今日之事，总感觉他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若陛下看重他，今后他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可怎么办？”

“如今只能等了。”

“等？”

“若是倘若这新太傅真的偏向于太子，必是大患。本宫定不饶他。”惠妃朱唇微启，却字字带着狠意。

次日，徐子寿在到学殿时却不同昨日，既是坐满了人。就连一向喜欢姗姗来迟的八皇子等一伙，居然都乖乖地来了。

徐子寿收齐了昨日给这些皇子布置的抄写任务后，大致地扫了下便知道了这些皇子们平日的用功程度。看着八殿下送来的鬼字符，徐子寿皱了皱眉头，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些不明液体，于是嫌弃地扔到一边，“八殿下，你的这份重抄。”

“为什么？”八皇子昨日便被他耍了一次，被迫签下种种不平等条约，今日都乖乖准时来了，甚至交了作业。这人居然还鸡蛋里挑骨头。想到这便愤然起身，不满地吼道，“这可是我昨夜辛辛苦苦抄写的!”

徐子寿还未开口，旁边的陈瑾轩便有些不爽八皇子的态度了，“先生让你重抄一遍，你重抄便是。”

然后众皇子一阵唏嘘，谁都知道八殿下是三殿下的“狗腿子”，昨日不仅被罚三殿下不仅没求情，今日居然还帮着新太傅说话。与此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这新太傅真是不简单。

这一天下来，也不知是因为昨日之事树立了威望，还是今日三殿下金口一开，总之居然讲课讲得十分顺利。放课之后，三殿下还急忙跑过来，将惠妃亲自做的栗子糕送了好多给他。总之，从一个小小的学殿便可以看得出这朝廷的权势轻重，看着众星捧月的三殿下，有看看，一边只有五皇子陪伴的那个安静的太子，徐子寿心中早已了然。只不过，他实在是不想趟这浑水。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学殿了。”走到宫门边的徐子寿突然回过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懊悔地用手掌拍了拍头。这宫门到皇宫后院又得让他走上半天了。

果然，等他在到学殿之时，天居然渐黑。刚走到门边，居然有一丝亮光从里面射出。徐子寿暗想，这个时候了，还有人？

缓缓推开笨重的大门，却见太子正坐在那青石案前，秀气的脸在皎洁的灯火下笼罩着一层幽幽的光泽。飞扬的眉，坚挺的鼻，还有那双幽深黑沉的眼眸里甚至沾染着一丝……冷漠？

听到响声，太子抬起头来，扬起温和的笑脸，“是先生呀。”

莫非刚刚是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