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帝心难猜

西域使宴一直持续了五天，各个外邦之国目睹了陈朝与镖拔之间的较量之后心中已是各有打算。议和也算是比较平顺，因为有了三皇子与太史皇子之间的比试，各国自然不敢有所轻视陈朝。也就短短几日，三皇子的呼声一日盖过一日，甚至有了一些易储的传言!

与西域各国的皇子的宴会本是各国的国事，后宫之人都皆而避之，只不过惠妃又怎么可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做一个安稳的平凡贵妃。她早已在宴会中安排了一些眼线，通报这几日的细事。得知自己的儿子在众人面前出色的表现，她心中更是按耐不住，权利越大，贪欲亦增。她可是当今禁军大总领钱旭的妹妹，她的儿子是如今陈元帝最宠爱的皇子。哪一点比不上那胆小而势微的无用太子？

也许是天要祝她？惠妃连忙写信给钱将军，要他秘密进宫商讨要事。

皇宫之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波涛暗涌，一些东西都在暗自地变化着。

“陛下，您的茶……”大监张詹将茶水送到了陈元帝旁边的青玉案上，小声地提醒到。

陈元帝揉了揉额头，这几日忙着与各西域皇子周旋，也有了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若是还年轻，自己到还是抗得住，只是如今……

“咳咳!”

大监连忙为陈元帝抚了抚背，顺顺气。“陛下，好好休息，龙体为重啊！”

“哼。西域之事还没落幕，就有人忙着帮朕找事做了，你说，朕能好好休息么？”陈元帝手捂着不停咳嗽的嘴，将右手上的奏折狠狠的一扔。

今日早朝，朝廷之中竟有半数以上的老臣，上奏折要求陈元帝重新考虑继承东宫之位的人，其中已左相席源庭以及吏部江义淳为主。虽然钱旭什么也没说，但昨日他在清沅殿中惠妃可是拐弯抹角说很多不该说的话，陈元帝自然也就猜的到是怎么回事。

“陛下，是如何打算？”

陈元帝沉默了半刻，忽然想到了太子，最终转身对张詹说，“我们去看看太子吧。”

大监立刻派人传话。

太子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并未入住东宫，暂时住的是“静陵殿”。这里虽然并非豪华庄丽，却也有一股幽静使人安逸的氛围。

在“梨园”的中央，太子左手握着毛笔，一笔一划认真的撰写着诗句。起初笔画中带着一些刚劲，却也有些分寸，可是写着写着，陈皓轩的左手力道突然加大，毛笔狠狠摁在了宣纸之上，黑色的墨散开，大片大片的宣纸已被染黑。

“先生说过，你不会与我相争。那你为何？却不给我留一丝颜面!”太子喃喃道。哪还似之前那个温顺乖巧的太子，眼眸中带着一丝冷冽，仿佛如同两个人。

殿前的侍女急忙跑来，通报太子，陈元帝来了。陈皓轩这才回过神来，他的眼神停留在石案上的一个木匣子上，那是邺熙那日临走时给他留下的木牌，这几日他虽一直待在身边却从未打开过，因为他总觉得，若是打开，一切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将目光移开，最终还是将木匣子让下人藏于书房，自己放下笔，走到前殿。

两人也是许久没有聚一聚了，陈元帝见天色已晚便留下来用了晚膳。这有些空荡的“静陵殿”倒是让陈元帝有些睹物思人，想起来去世的楚皇后。

又瞧瞧一脸天真无邪的太子，忍不住为他夹了鱼。

“记得，楚玉最喜欢吃鱼了。”陈元帝叹了口气。

而一直垂眸，不吭声的太子最终抬起头，直直地望着眼前的陈元帝，“父皇一直记得母妃的爱好，可曾记得皓儿的爱好。”

陈元帝一愣，“倒是朕疏忽了。”

他竟不知自己疏忽这个孩子太多，也亏欠的太多。

最终，便是一片沉默。

饭膳过后，陈元帝逗留了一会，询问了太子的功课以及一些琐碎的事情便准备回自己的寝宫。而身后的太子却突然开口了，“父皇，在你心中想要大陈要变成如何？”

陈元帝停下，转身看着眼前抬着头的人儿，沉思了一会，答到，“自然是百姓安泰，富国强民，内无宦官之祸，外无西域之扰。”

“那父皇觉得何人才能做这样大陈的皇帝？”

陈元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一直乖巧温顺的太子眼神中多了些什么，他只能沉默着。

“父皇，我并非你心中那个最合适的人吧？”陈皓轩心中苦笑，他其实是知道的，父皇不顾朝廷那些威望高的老臣劝阻，执意立他为太子，其实只不过是处于对母妃的愧疚。

沉默许久陈元帝最终开口，“不，大陈的皇帝只属于有能力庇护它的人。皓儿，我相信你可以的。”

陈皓轩扬起笑脸，坚定地开口，“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望着陈元帝帝远去的背影，陈皓轩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微微握紧拳头，这些年他一直在惠妃与钱将军的势力下忍气吞声，并非他怕，只不过，还没到与他们对抗的时机。太子回头唤来一旁的侍女，吩咐道，“派人将木匣子送往邺先生那!”

“是。”

回去的路上，张詹虽跟在陈元帝的身后，却也察觉到皇上的心情似乎比来的时候更舒畅了，只觉得有些奇怪。

“陛下刚刚还苦思冥想，现在却好似明镜一般。难道陛下想到了应对明日众臣的妙策了？”

“你觉得呢？依你看，朕如何处理比较好？”

没想到陈元帝会反问自己，张詹只好摇摇头，“老奴愚钝。”

“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张詹不解。而陈元帝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这长长的回廊。

“有时，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历练呢？”

次日，众臣再提有关易储之事，却被陈元帝很含糊的盖过。既不支持又不反对，这让分立两派的大臣们实在是琢磨不透。

惠妃又想过些日子在陈元帝旁吹枕边风，却被钱将军斥止，说是此事急不得。宫中风波这才缓缓平息下去，虽然明面上似乎什么也没变，但有些老臣却以发现，虽然皇上宠爱三皇子，但对太子却也是异常的包容。

帝王之心最是难猜，更何况这关系到未来的储君。

不同于宫内的朝臣们激烈地争论，右相旁边一僻静的住宅中，确是异常的幽静。

邺熙缓缓打开宫中人送来木匣子，面具下的嘴角缓缓勾起。

“怎么？这个小傀儡听话了？”

不知何时，屋中的窗口坐了一个红衣男子，一头长发未系，稀稀落落地披洒在肩头。他慵懒地靠在窗头，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匕首。

“宁海，昨日亦临走时还提及你，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那男子翻了个白眼，“本侯才不想回那破地方，江陵多好。啊，你可别转移话题呢！快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哼……”邺熙轻笑地走到屋中某一角落的棋盘边，将一黑子拾起又落下，“太子这颗棋算是紧握在我手上了。既然如此，邺熙自然得为这个棋子的下一步好好筹划。”

说完，提笔抽出一张白纸写给太子两个字，“春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