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连根拔起【下】
小说: 太傅 作者:陆连清 字数:2944 更新时间:2019-04-26 05:24:31
野葛这种药草只生长在极湿之地,性偏凉,有治人咳嗽缓解热症之效,却不易常用或多用。不然物极必反,会让人头晕目眩,神志不清,甚至出现幻觉。
惠后虽在陈元帝的汤药中加了些许野葛,分量却不多,每隔日给他服下。若是说她要害陈元帝倒也不是,陈元帝若病死于她自然没什么好处,甚至还是在没废太子的情况下。她不过是担心,因为陈元帝没有她想象中对陈皓轩狠得下心,她只想借此药草拖延陈元帝病情,好让朝中大权掌握在陈瑾轩是手中。然后,再将陈皓轩的势力一点点清楚干净,让陈元帝对这个太子越来越失望,然后废黜立幼。
最终她还是小看了眼前之人,被他反咬一口。
“本宫用量很少,根本没有想要谋害皇上!”惠后这句话倒是真的,若是她真想还陈元帝,那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他们将雪儿押进养元殿,反将自己至于险境的地步?
“用量多少可不是你说了算!如今你认为自己还有资格再满朝文武面前说得上话么?”
见陈皓轩步步相逼,惠后恨得咬牙切齿,面部都开始扭曲,“你真的打算把本宫往死路上逼么?不怕本宫与你来个鱼死网破!”
陈皓轩微微瞥了一眼眼前的人,满意地笑了,“你若是做得到,便试试?朕会让你,还有你的那好儿子,尝尝与朕作对的滋味。”
听陈皓轩提及陈瑾轩,惠后终于露出一丝脆弱,她颤着嗓子,“这事全是本宫一人的主意,瑾儿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若是惠后对他,有对陈瑾轩半分怜惜疼爱,哪会落得如此地步。陈皓轩冷冷地将她手中的名单抽了回来,他自然是知道陈瑾轩与这件事情无关,但是,有很多事情并非没有关系便能安然无恙。他沉默地离开了宫殿,那冷漠的背影让惠后的心更加不安。
“都是本宫一个人的主意,与他无关……”
空旷的大殿,悲怨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不能不去在意的,便是她最疼爱的儿子。
次日的早朝,是一片肃静。陈皓轩让右相林屈将那本奏折上的名单念出来,以及名字后面的罪状,一个字都不能漏掉。凡是被念到名字的大臣,无一不浑身僵硬,手心冒汗。最为严重的是就在陈皓轩眼皮子底下的左相席源庭,他连头都不敢抬。
大臣们都明白,陈皓轩说着是整顿朝纲,实着是打压曾经惠后的势力。若是此刻,谁敢上去多言几句,怕是就凶多吉少了!
“爱卿,你们看这奏折上的事情可有虚假之言?”
众人皆不语,只是面面相觑。
“你们都是跟随父皇多年的老臣,却没想到这私底下还出这么多败坏朝纲的事情,朕实在是痛心!”陈皓轩一眼扫遍大殿的老臣,接着说,“就拿那兵部尚书袁爱卿的事来说吧,爱卿可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的儿子误杀了城中普通百姓,你倒好,不秉公执法,还与刑部勾结,包庇罪犯!实在是可恶至极。”
那兵部尚书袁腾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陛下,老臣知罪了,老臣知罪了。”
陈皓轩没有理会跪在地上连声求饶的人,继续将目光放在了另外的几个大臣身上。
“最让朕痛恨的是那些贪官污吏,竟私扣朝廷分发给边界难民的粮食,甚至在修建水渠的工程中环环扣押官银,偷工减料……”
殿中,陈皓轩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目光所到之处都会引起一些大臣的战栗。邺熙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一切,他明白,这才是开始。陈皓轩出乎他的意料,已经改变了不少。处事没有从前的优柔寡断,心似乎变得更冷了一些,手段更果断了。
下了朝,一群大臣宛如褪去了一成皮,满身虚汗。凡是名单上的大臣,要么是降品级,要么是暂待府中听候发落。其中最为可怜的便是左相席源庭,完全成了陈皓轩打压的头号对象。
走出大殿的席源庭浑身散发着渗人的气息,众人皆不敢靠近。他环顾四周,看见了一旁邺熙正与其他大臣谈笑,心中怒火更旺,便大步走了上去一把拦住他。相对于惠后这边人的落魄,邺熙倒是格外的受新皇帝的宠信。想到这个整天和自己对着干的毛头小子,席源庭便来气,挺着圆润的肚子,愤声道,“你莫得意得太早,不就是临时抱上了太子的大腿!”
旁边的大臣见了他,纷纷避嫌离开。
邺熙倒也不恼,只是淡然抬头,“邺某倒是没得意,只不过站对了边。左相……哦不,如今应该称您为席太尉,怎么这也叫做临时抱大腿么?”
“皇宫之事可不是这么容易分清那边是对哪边是错的,老夫可告诉你,别高兴太早。若不是之前那一出,这胜负可难说!先帝可是有意传给成王的……”说道后面他渐渐压低了声音。
邺熙只是觉得好笑,不管陈宣要传给谁如今已成定局。
“可如今这天下已是陛下的了,席太尉还是乖乖为陛下效力别动什么歪心思了吧!毕竟,几日陛下也算给了你面子,犯了那么大的贪污案件,却还能给你在朝中留一席之地……”
席源庭脸一黑,留一席之地?直接将他从丞相降到了四品官员,这叫做留一席之地?他可是朝廷老臣,这分明是羞辱。
“哼!你们等着,若是成王拿出密诏,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邺熙微微皱眉,突然抬头望了一眼席源庭。而后者也是一愣,最后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密诏?
邺熙眯起双眸,思绪万千。说起成王,今日朝殿,他似乎没来。
江义淳因为涉及兵部尚书包庇儿子杀人一案,已被命令半月不得入朝,只得在府中静候。江宏知道了,便怒气冲冲地大吼,“陛下这是公报私仇!”
因为江宏是陈瑾轩的陪读,自然在某些事情上的罪过陈皓轩。如今江义淳被斥命在府,不得干预朝中大事半月,多多少少也是有关他们与成王之间的交情。
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小心眼,如今是他爷爷,那下一次不就直接欺负到自己头上了?江宏越想越坐立不安,他只好连忙让人找了匹马,直奔偏僻的成王府邸,找他商量对策 。
这地方真是够偏僻,也不知成王是怎么想得,竟然将自己的府邸修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江宏在心中默默吐槽一下,便进了大门。门外居然没人把守,他正奇怪,便看见几个侍女正端着水盆急冲冲地从里面出来。
“为,你们两个!”
“呀,是江公子。”侍女一眼便认出来江宏。
“这好歹是王爷府,看守的人呢?”
侍女面露难色,最终开口,“公子,新帝登基,调回了很多守卫,说什么皇宫正是加强防备之时,人手不足,便调了一些守卫回去。剩下的几个守卫刚刚去买药了。”
“买药?”江宏一愣,“谁病了?”
“殿下啊!前几日殿下去求见陛下,一去就是一整天,基本都是深夜才回来。如今正是春冬交错的季节,白天暖和夜晚便冷了起来,殿下就受了风寒。”
听到这江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骂道,“他傻啊,太晚了就住宫里啊,先帝不是曾经给他特权么,他可是亲王诶!”
那两个侍女便不说话了,只是齐齐低下了头。江宏突然明白了,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也是,若是住在宫中,陈皓轩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江宏只好朝侍女挥挥手,让她们忙着去,便大步走进里屋。
“回来了?”
还以为是去买药的守卫,徐子寿连忙回头,却发现是江宏。
“先生好!”
“江宏,你怎么来了?”
江宏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陈瑾轩,面色苍白。顿时心里一酸,若是以前成王病了,宫中哪一次不是屋内屋外站满嘘寒问暖之人,而如今……
似乎看透了江宏的想法,徐子寿将手中的湿布敷在了徐子寿额头,安慰他,“放心吧,过了今晚应该就好了,只是有点小烧。”
“可恶的太子!”
“江宏。”徐子寿微微皱眉,江宏这性子就是太冲了。如今他们在这偏僻的地方自然不会被人听到,若是到了稍微人多的地方,那可就是祸从口出了!
虽然他也明白,这次陈皓轩似乎真的做的有些过分了。不光撤走守卫,宫中更是处处刁难陈瑾轩。这样的他,让徐子寿有些陌生。难道,人一旦坐上那高位,便会变么?
徐子寿突然想起曾经狩猎之夜陈元帝对他说的一番话。权这一字,太过可怕。噬人心骨,侵人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