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凤十一旋着身子在庙堂上空转了几圈便再无兴趣，底下那些人叽叽喳喳地谢着天恩，却只是吵得凤十一头脑发昏，他终于明白别人为什么不喜欢这差事了。

算了算时间，他想大概凤一也快从天宫回来了，便打算抽身离开。可是某处突然发出一道金色的亮光，别人要看见是不容易的，可凤十一是在天上，眼神又不比常人，自然看得清楚。

凤十一性子被凤一娇惯了几十万年，说不顽劣那是连凤一都不相信的，此时此刻，凤十一看着那亮光不似俗世之物，心下想或许是什么自己没见过的宝物。四下凤一不在管束不了他，他更是有神力在身的凤凰，想来就算落下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便悄悄收敛了身形，天空中的神迹一下子消失不见，众人又是惋惜又是谢恩。

那光越来越近，竟然是在青石巷子里的一颗柳树上，凤十一早就已经化做人形，看清了那是一颗珠子以后，他伸出手去，本该万无一失落入手里的珠子却被另一只手夺去。

“你是何人，这珠子是我先看见的。”凤十一心里不服气，出口却还是带了一丝商量口气的。

那珠子周身带着金色的光华，且内里闪着雷电一样的东西，光是看起来就不得了，凤十一心里对它更是喜欢，还暗自懊恼自己刚才应该更快一点的，不然也不会面对着这无赖般的人讲道理了。

他凤十一，可从来都是不喜欢讲道理的。

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呼叫凤一陛下，凤一陛下一出现，就是再也无人敢跟他计较的了。他凤十一俨然是天上的小霸王。

可是他现在是在凡间，若是面前的这个人手无缚鸡之力，他用上神力一不小心将他碾死了，那可怎么办。不出事一切都是好的，一旦出了人命凤一肯定会把他关起来好久好久的。

果然，凡间就是不应该来的，再怎么说，天上的那些人，不管是神仙还是鸟人，都是不容易搞死的，哪里像这些凡人，脆弱得不得了。

“小公子想要这珠子？”那人笑盈盈地将珠子递过来，眼神却似乎黏在了凤十一脸上，半晌不见离开。

凤十一被他瞧得不自在，刚才他多留了个心眼，这张脸不是他本尊，虽然也是清秀脱俗，但是比之他自己的明艳，还是差了许多的，额心上那抹凤翎也藏了起来。现在被这个人一直盯着看，他便有些心虚，不会是被看出来了吧，这人难道是个中高手。

想到这里，凤十一不由得多看了这人一眼。这人一头黑发用青玉冠束得服服帖帖，只是两额各有一抹银白的发，添了许多神秘。倒是年纪看起来和凤一差不多，虽然凤一是个活了好久的老不死，但是外表却只是人间三十多岁的男子。凤十一吃吃地笑了，一不小心又叫凤一老不死了，要是被不周山的那些长老知道了肯定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这一笑让男子愣了愣，他终于移开了目光，却是自己低下眉眼，唇边也绽开了丝丝浅浅的笑容，“小公子真是天人之资，这一笑，任我是个男子，也是有些动心的。”

闻言，凤十一拧起眉头，说话居然这般轻佻，面前的这个男人，那眼那眉那嘴，比起凤一来不知是差了多少，可他笑起来，竟是这般的……风华绝代。

“你叫什么名字？”

“李惊雾。”见凤十一没有答话，李惊雾想了想，又补了句“名字取自——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

李惊雾说话的时候看着凤十一，眸子里总带了丝丝缕缕的勾人之意。

“我才没有听过这句诗。”凤十一不知怎的，居然脸一红，便觉得在这人面前再也待不下去，他劈头盖脸地夺过李惊雾手里的珠子，准备离去。

“你不懂也是没关系的，我便解释与你听。”李惊雾见珠子被抢了去，也不恼，只是声音轻柔地开口，“新桔诱人，想要一尝，却是酸冷，怯于下口，我初见小公子，也是这般的感受……唉，小公子你怎么就走了，别走啊！”

凤十一已经羞得远去，自是听不见他后面的话，也看不见他眼底渐渐浮上来的笑。

“陛下。”凤十一飞了没多久，便看见负手立于云端上的凤一，想来应该是在等他，凤十一心里不由得猜想，那么刚才的那一幕他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凤一看着凤十一扭扭捏捏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凤十一脸色虽不至于涨红，却也是不正常的酡红，不知是碰上了什么事。那男子那珠子他当然是看见了的，只是离得太远，他还没有无聊到用神力去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地步。只是现在凤十一回来后的表现显然不一般，离去时他留了一点气息在那人身上，这件事还是弄清楚好。

十一这孩子，天真无邪，人心难测他还是不太懂的。

于是良苦用心的凤一陛下便带着天真无邪的凤十一回了不周山。

凤十一得到的那颗珠子被他藏在衣袖间，光芒闪烁，凤一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见，路上遇见的鸟儿都要被闪瞎了眼，也是凤十一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带着心事飞在前面，不知道后面凤一憋笑憋得痛苦，原来凤一是从这里看出来凤十一“天真无邪”的。

“十一，那珠子拿出来我看看。”进了不周山，凤一才点破，他饶有兴致地看凤十一一不小心又红了脸，缓缓将那珠子递到他面前。

本来打算随意看看，毕竟不过是凡间的一颗珠子，他只是想知道凤十一何以宝贝成这样，可这一看就不得了，这哪里是普通的珠子，这分明是龙族的元牝珠，跟凤族的涅槃凤翎同样重要，关乎性命的东西。龙族陨落后，元轧珠便随死去的龙身葬在龙冢，万万不会流落在外。

这般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沦落至凡间，凤一虽然知道，龙族至今陨落的龙也有三五十头，可是手里的这颗元轧珠是谁的，他却无从知晓。眼下的元轧珠虽然是个烫手山芋，可他也别无他法，龙族最是小气，若是送回去还说不定会被冤枉做了小人，他想了想，还是还给凤十一，让他好好收起来，叮嘱他别在人前拿出来。

凤十一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可凤一的话他是一向听的。刚收好元轧珠，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从外面进来，可不就是刚才凤十一刚才用的那张。

“凤池见过陛下。”也是个男子，他跪下行礼，又道“事情已查清楚，那男子是凡间金陵宫中的九千岁。”

“什么男子？”凤十一好奇问道。

凤一暼他一眼，“还不就是给你珠子那男子。”

什么给他珠子，明明是他抢来的好么。凤十一撇撇嘴，又问“九千岁是什么？”那男子不是说他叫李惊雾？

“九千岁便是凡间的……”凤池看了看凤一，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就继续道“凡间的太监。”

傻白甜凤十一一努嘴，“何为太监？”

“便是那没根的男子。”凤一亲自答了，已经是从殿上走下来，拍了凤十一的头一记重的，“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也别想多的，你可知，这世间最毒之药，是有缘无分。”

凤一说这话时，心底是分分明明的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