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心动卷浮青剑
小说: 偏执对孤僻 作者:伊承 字数:4347 更新时间:2023-09-06 00:07:44
041:未听春雨欲斩声
叶篱槿一见谢曲阑的面,神情明显变得愉悦,他兴致勃勃的和谢曲阑介绍道:“阑儿,学剑的话你可有想学的剑决剑法?如果没有的话,我私心想推荐你学兰剑宗的。”
谢曲阑打断叶篱槿的话,冷声道:“我是谢家子,为什么要去学你口中的其他剑决?兰剑宗又如何?我不想学!我要学也只学父亲临走前交给我的谢家剑决。”
叶篱槿依旧不气不恼,笑道:“阑儿喜欢便可,不过这次决定好了,下次就可别更改了。”顿了顿又道,“阑儿学剑便要从基础开始,恰好你陶舅舅最近在家,我让他教你些基本功,阑儿以为如何?”
谢曲阑脑中浮现杨陶凶巴巴的模样,沉默片刻,撇了撇唇漠然道:“随便你。”
叶篱槿笑眯眯地看着谢曲阑,问道:“阑儿在这和陶舅舅学习,我有事待会儿再来寻你可好?”又看向杨陶,叮嘱道,“陶陶,哥哥把阑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教导。”
谢曲阑闻言故作不在意地点头应好,但心中却按捺不住想要学习的雀跃。
叶篱槿闻言勾唇轻笑,既欣慰又欢喜,满口称赞道:“阑儿真乖,那我便先走了。”顿了顿看向一旁杨陶,叮嘱道,“陶陶,一定要记得把握好训练的度,莫要随性妄为。”
杨陶笑嘻嘻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别啰嗦了,你快去处理你的事情吧,这个小……孩的训练就交给我了,哥哥,你且放一万个心。”
谢曲阑闻言看向杨陶,面上神情依旧冷淡,见叶篱槿离去后他便立即沉下脸,戒备地看着杨陶。
杨陶亦是恢复了一贯面对外人的冷肃,缓缓地靠近谢曲阑,轻声嘲笑道:“小家伙,哥哥说要我训练你,可我觉得你没资格学这些东西;你需要学什么,你在哥哥身边做个乖乖的小玩物,逗哥哥开心才是你该做的事。”
谢曲阑对杨陶还是残存些害怕的情绪,听他这么说话心里半是气愤半是害怕,小脑袋转了一圈也没想到合适的说法,脱口便道:“你不教我,我……”
“我什么我,”杨陶看着谢曲阑,不待他将话完整说出口便冷冷打断,随即伸出一只手将谢曲阑提在空中,“我不教你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不是哥哥的孩子还想要我对你多好?我早该弄死你这个小东西的。”末了又碎碎低声念叨了一句,真是越长大越麻烦。
谢曲阑悬在空中,小脸倏然白了白,手脚并用地挣扎着,一边口齿不清地喊着:“娘亲……爹爹,舅……”
杨陶听得他口中父亲二字便很是生气,改提衣服为掐脖子,目若喷火,勃然道:“爹爹……你叫什么爹爹,谢延庭那个渣滓有什么资格,你不叫哥哥为父亲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与你算,你倒好又给我来这一出,我看你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谢曲阑被杨陶攥在掌中,小脸因他不断用力而逐渐发白,窒息几近死亡的痛苦让他不住挣扎,下意识喊着,“舅舅,舅舅……救救我。”只是因着同音的问题,便让他人听起来只觉得他是在求救而并非其他。
刚走没多远的叶篱槿似是听见了谢曲阑的呼救一般,推动轮椅急忙赶来,远望着这一幕顿时心生无力,看着一脸冷漠的杨陶不悦地斥道:“陶陶!快放下阑儿。”
杨陶早就察觉到叶篱槿的归来,转身望着叶篱槿,面色微微变得柔和,但手中的动作却仍是不肯有一点放松。
待叶篱槿再次沉声喊了句陶陶,他才慢慢悠悠地松开那只手,快步接近叶篱槿,坦然自若道:“哥哥,你回来的可真快。”
叶篱槿并未回应只越过他,迅速将地上的谢曲阑抱进怀中,一边用灵力稳定着怀中人波动不定的心律,一边温声安抚道:“阑儿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谢曲阑躺在叶篱槿怀中疯狂喘息着,听着叶篱槿的话下意识便想说不用你假好心,却在开口时意识到自己嗓子的不舒服猛然住声,闭上眼,眼前是昨日谢延庭给他的那张写着几行黑字的白纸。
谢曲阑攥着叶篱槿的衣衫,委屈地哭诉道:“舅舅,这个坏叔叔,他说他根本就不想教我,他说他只想杀了我……呜,舅舅舅舅,我好怕,我不要他教我了,我自己自学父亲教我的。”
叶篱槿尚来不及回话便听杨陶冷笑一声,挑眉又嘲笑似地说道:“小东西常说假话,今天倒是有一句说对了,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他看向叶篱槿,“哥哥,既然这个小东西既然要学谢家剑,又何必要我教。”
叶篱槿一边安抚着谢曲阑,见杨陶此状便道:“若陶陶你是这种想法,阑儿便不要你来教了。”
杨陶闻言立时沉下脸,“不教就不教,哥哥,你以为我想教他?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就将他弄死了。”
叶篱槿听着杨陶这一番话,瞬时抬眼看向他,叹道:“陶陶,你何时变成如今这样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朝我来便是了,何必发泄在小孩子身上。”
杨陶早就觉得心头委屈,打蛇随棍上便控诉道:“哥哥,你明知道我心有不满,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不……”
叶篱槿淡淡看了杨陶一眼,杨陶顿时一怔,他似是没想到叶篱槿竟然会这样,越发觉得委屈,想也未想便径直开口道:“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幼稚、不成熟?竟然与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可是哥哥,无论怎样,我都是你的陶陶,你不能因外人这样对我。”
“陶陶,我这一生都是你的哥哥,但我护不了你一辈子,”叶篱槿闻言心中又愧疚又难受,难得的重声道,“你是阑儿的舅舅,可你看你而今,可有做长辈该做之事?”言辞虽委婉,但杨陶听了却如觉五雷轰顶般难受,面色霎时惨白。
杨陶心中又痛又怒,但这些话是从他一向敬佩的哥哥口中所出,他不想朝他发泄心中愤怒,却也无法掩饰心中难受,神色落寞道:“哥哥,既然如此,那我便闭关反思吧。”顿了顿,似是为了缓解叶篱槿心中难过,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刚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和讨厌的人朝夕相处,王添衣和谢曲阑,你爱怎样护就怎样护,我不管了。”
叶篱槿见状轻轻抿了唇,避重就轻:“闭关挺好的,陶陶早日结丹,伯父伯母得知亦会深感欣慰。”
杨陶敛起心中情绪,道:“哥哥,我要闭关去了,最后劝你一句,少管闲事,多巩固自己修行。”
叶篱槿护着谢曲阑,强调道:“是阑儿,陶陶,”又应道,“我知晓。”随即温柔看着谢曲阑,“阑儿,我有些事,你先下来一下可好?”
谢曲阑攥着叶篱槿衣衫的手紧了又松,乖巧应好,随即便从叶篱槿身上下来。
叶篱槿推动轮椅靠近杨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杨陶面色虽还是难看但在察觉到叶篱槿这番动作时,悄悄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体,温顺地蹲下来与叶篱槿平视。
温和明亮的眸望进杨陶的眼中,叶篱槿温声道:“陶陶要闭关,事发突然,兄长也没能及时准备贺礼;所幸我所学乃音道,有祭祀加福运一法,此番哥哥便为陶陶加祝,愿陶陶顺利结丹。”随着他话音一落,便见他怀中有琵琶浮现,他信手弹拨,空中灵气涌动汇聚成团凝在琵琶弦上,再被叶篱槿指尖往前一送,灵力涌入杨陶四肢百骸,他的眼眸越发明亮,长剑在腰间发出阵阵嗡鸣。
杨陶想要拒绝,可灵气已经开始输送,若是打断仪式便让叶篱槿功亏一篑,遂不虞地沉着脸。
祝礼成,琵琶自动消失,叶篱槿失力地倚靠在椅背上,脸色有些许苍白但唇边却依旧挂着那抹柔和恬淡的微笑:“陶陶,去吧,早些为回宗做准备。”
杨陶强调道:“哥哥,这是最后一次!你若一日没恢复如常便一日不准乱使用灵力。你要好好养伤才是,别折腾自己,哥哥。”话说到最后,隐隐有了些哀求的意味。
叶篱槿轻轻笑了笑并不应答反而道:“陶陶,天色不早了,要闭关便早些出发吧。”
杨陶似是有些依恋,起身动作很是慢吞吞,迟疑地唤着哥哥。
叶篱槿笑着应着。
“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杨陶站起身,俯视着眼前的兄长,满是眷念不舍:哥哥,我知错了,我知晓你为难,所以我会努力尝试改变自己;只是闭关修行,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我从前实在是没有与你分别过这么久,你如今的状态又不比从前,你的性子我不放心。
“陶陶,走吧,”眼见杨陶神情越发凝重,叶篱槿目光平静如水,“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且专心闭关。”
杨陶颔首,藏起心中不舍负剑而去,临走前又狠狠看了一眼谢曲阑,但谢曲阑却自顾自地偏着头不看他,目光只落在叶篱槿身上。
送走杨陶后,叶篱槿微微有些怔忪,温和带笑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黯然,隐隐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谢曲阑打量着叶篱槿,面上表情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只是这郁郁的神色出现在儿童脸庞有些突兀。
他想,杨陶不是个好人,和他如此亲密的你——叶篱槿,又算得了什么好人呢?父亲说你法力高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连杨陶都打不过,或是根本不愿打,只在我面前做戏罢了。
叶篱槿,你真虚伪,我今日被杨陶害到濒临死亡的地步,你也只口上责怪他几句,让他闭关反思?我这条命就只值这些?
你是我令我受伤的罪恶根源,是害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杨陶去反思,那你呢?你凭什么不用受到任何惩罚?
片刻后,谢曲阑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道:“舅舅。”
叶篱槿茫然的面上突然出现一起惊讶,有些慌乱地应道:“诶?诶诶,我……舅舅在。”
谢曲阑耷拉着眉眼,带着哭腔道:“舅舅,杨舅舅是被阑儿气走了吗?对不起。”
叶篱槿闻言心中苦涩,安抚道:“不,阑儿,是我对不起你,委屈你了。”
谢曲阑垂首低眉不语,心中情绪异常平静,平静到了诡异的地步,他启唇道:“舅舅,阑儿对不起杨舅舅,我们以后都不要为难杨舅舅了,也辛苦舅舅您再重新为阑儿找个教我基础功的师傅了。”
叶篱槿颔首应好,突然又问道:“阑儿既要学剑,可需要舅舅去寻一把剑来?”
谢曲阑猛然抬头,冷声道:“不必多此一举,”话说到最后,他似是觉得自己态度太过冷硬,又朝着叶篱槿露出一个眼中带泪的笑,软下声道,“舅舅,我……我父亲早在留下剑决的那天,便为我准备好了佩剑。”
叶篱槿见到谢曲阑的眼泪心尖微微一颤,心中满是爱怜与愧疚,悄悄转移话题,温声询问道:“那阑儿可曾给自己的佩剑取了名?能让舅舅听听阑儿为宝剑取的名吗?”
谢曲阑一边从乾坤袋中拿出长剑,满是喜悦地高声解释道:“这是我爹爹亲自为我选的。我爹爹他说这把剑能跟随我身形而自由变换大小,我觉得它实在是非常适合我。”而后又炫耀似地道,“舅舅,我爹爹对我真好是吧。”
叶篱槿带笑应了一声,“长月是阑儿的父亲,对你自然好。”
谢曲阑闻言突然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一边轻声慢悠悠、一字一顿地回着叶篱槿先前的问题,“这把宝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是我给它取的,舅舅猜猜他叫什么?”
叶篱槿笑道:“舅舅愚笨,可猜不到。”
谢曲阑望着叶篱槿,神情是真切的开心:“那我告诉舅舅吧,它叫——斩声。”
叶篱槿闻言面上笑容一僵,谢曲阑一直盯着他自是发现了叶篱槿此时的异常,收回目光,拔剑出鞘,剑光冷冷折射进二人眼眸。
他看着剑身倒映出来的叶篱槿,不疾不徐地问道:“舅舅,可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妥?”而后又觉得颇为委屈地道,“可是阑儿觉得斩靡靡之声,斩惑众妖言,这寓意太好了;不过若舅舅不喜的话,那阑儿便给他改个名。”
叶篱槿随着谢曲阑的目光看向剑身倒映出来的自己,听得谢曲阑此言,淡然一笑缓缓道:“斩声,确实是个好名字,不必改。”
谢曲阑猛然收剑入鞘,笑吟吟地道:“舅舅说的是真的?阑儿也觉得斩声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名字。”说完他便快步远离了叶篱槿,抽剑在园中梧桐树下,毫无章法的挥剑随意乱砍起来。
叶篱槿轻轻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如往日一般推着轮椅走了,身后梧桐伴随着剑的破空声哗哗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