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歇，天边透露出一片灰白之色，青石小路上是各色的行人，鳞次栉比的楼屋高低不齐的紧挨在一起。

目光所涉及之处，一片祥和，蓦地，眸中中多了一抹突兀的红，衣诀摆摆，张扬而又夺目，半扇轩窗起合间，划过一道艳丽的痕迹，动静间，窗台的绿叶幽幽打了个转，落与门前的台阶上。

“嗯～”躺于那横床上的人细微的嘤咛一声，藏于锦被下的指尖轻微抖动了番，颇有些秀气的眉头轻拧，眼皮轻动，似要挣扎着醒来。

眼皮抖动间，眼帘终缓缓掀开，因躺了太久，睁眼的那一刹那，眼前还是一片迷蒙，唯见一片赤色浮动。

眼瞧着昏迷了半个多月的人终于醒了，绯辞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搂进怀里，但又恐对方身子还没恢复，一时间竟是有些愣住了，半响后，把对方揽于肩头，抬手碰了碰那温热的肌肤，那修长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感觉到指尖的温热，绯辞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绯色面具下，薄唇轻扬，笑意止不住了，不由轻笑出声，那一向泛着冷意的眸子此时也柔了下来。

太好了，绯辞忍不住拥紧了对方，略显消瘦的下巴抵在对方头顶。

“来，喝点水。”绯辞这才想到人刚醒，缓了神便去桌上倒了杯温水过来。

不过绯辞每天都有帮木九白用棉花轻蘸唇瓣，是以木九白倒是腹中饥饿之感更为强烈，一杯温水下肚，更甚。

木九白醒后一直垂头，半合着眼，从上方俯视，也只能看得到一排纤长抖动的睫毛，无从窥得其中神色，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我去帮你拿些吃的。”绯辞温声道，抬手轻拂了拂对方的头顶，接着抬起对方下颚，低头，含住对方的有些苍白的唇瓣。

“干，干什么。”一吻罢，木九白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红润之色，刚才情不自禁攀上对方肩头的手也早收了回来，垂眸，有些不好意思。

“帮你润润气色。”绯辞勾唇，说得理所应当。

“流氓。”木九白撇头小声嘀咕了一声。

“那也是你一个人的流氓。”绯辞侧身道，眉目微弯，看的出心情非常之后，虽还带着面具，但木九白依旧被这一笑给晃了心神。

绯辞离开房间后，木九白脸上的神色才慢慢敛了。

绯辞出了门，便抬手招来两人，叫二人带林子谦去给木九白查看下身体状况，自己则亲自去厨房熬了粥。

这是很久前的一个习惯，绯辞对木九白的习惯。

“人呢？”绯辞的神色平静的吓人，双眸波澜不惊，把那碗热粥放于桌上后，才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林子谦道。

“走了。”林子谦故作镇定的理了理衣袖道。

“人呢？”绯辞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抬脚朝林子谦走去。

吧嗒吧嗒，脚步声缓慢而沉重，一步步似敲在林子谦心上。

“他记忆有损，停在半年多前，我让他走了。”林子谦如实道，简言说了下情况。

“人呢？！子谦，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绯辞的眸子黑沉，薄唇紧抿成线，见对方还是不说，也不再客气，直接抬脚，一脚踹飞对方。

“咳，咳。”林子谦整个人被踹到那白净的墙面上有些狼狈的咳咳了两声，嘴角出渗出一丝血迹。

“哐当。”一旁以木架为倚的盆栽四下炸裂开来，碎片在林子谦侧脸留下轻微的划痕。

“殿，殿下，我真的是为你好。”林子谦抬头看着盛怒中的绯辞双眸有些黯淡的淡声道。你怎么可能会忍住不动手呢？林子谦有些自嘲的想道。

“我最后问一遍。人去哪了？”绯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了次“子谦，你知道我脾气的，事不过三，我希望你老实说出来。”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往城东方向去了。”林子谦垂眸道。

知道了木九白的去向，绯辞拂袖就要离去。

“殿下！”林子谦突然抬头大叫了声。

绯辞脚步不停，没理会对方的叫唤。

“值得吗？！为了一个人，放弃多年所愿值得吗！”林子谦在身后吼道，固执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绯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终究没回答林子谦。

值得吗？绯辞也不知道，也许这个答案需要用一生去解答。

在林子谦看来，木九白的出现阻碍了他，在他看来，木九白的出现却是一场救赎。

没有谁离了谁不行？不，是绯辞离了木九白就不行。

多年所想愿，一朝放手吗？不，不可能，但不放吗，并没有，所以，林子谦的问题，他真的答不出。

他并无放弃覆灭南巫的计划，不过却放弃了恢复前朝，他并未放弃多年部署，却换成了给他人作嫁。

很多事，不必深思熟虑，有些事却需朝思夕计。

“咳，咳咳。”毕竟是大病初愈的身子，木九白跌跌撞撞的往街上跑了几步，便有些气力不足，一手扶墙，不由弯腰咳嗽起来。

不知是不是呛了风的缘故，一咳起来竟大有没完没了的趋势，木九白咳得满脸通红，眉头紧锁，整个人难受的紧。

现下不过是快开春的时节，天气还未回暖，木九白也跑的匆忙，身上紧着了一件单衣，冷风簌簌，顺着衣襟，袖口钻入，木九白不由轻颤了颤，感觉手臂上都起了一层小疙瘩。

街上来往的人有人注意到木九白的状况，但终究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没一个人上前去。

木九白倚着墙歇息了片刻，才算恢复了些气力，周遭的人见他无恙了，也都纷纷散去。

木九白现下身子本就虚弱，一路小跑下来，体力早已不支，如今又吹了风，当下就感觉头疼的厉害，但又怕绯辞找来，强撑着倚墙起来，便往前去。

还未走两步，便眼前一黑，向后踉跄了一步。

不能，不能回去，木九白有些倔强的咬了咬下唇。

还未等木九白重新站定，他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放，手。”木九白低声道。

绯辞感受着怀中人冰冷的体温，皱了皱眉，把人又拥紧了些，听到对方的话，想起刚才林子谦同他所说木九白记忆受损，直接充耳不闻，打算先带人回去再慢慢说。

绯辞见对方小脸被风吹的有些冬冻，抬手用手掌给人先捂了捂。

余光扫到街上正好有卖斗笠的，直接拥着木九白过去拿了一顶给他戴上。

木九白与绯辞虽相差不过五岁左右，却也算绯辞一手带大，深谙绯辞脾性，知道自己如果硬要反抗，绯辞肯定是选择直接点了他的穴道再把他带回醉仙楼，当下也不理会，任由绯辞给自己戴上斗笠，又去对面快速买了件狐裘披上，最后背他回去。

一路上，木九白都没什么反应，乖顺的趴在绯辞背上也没说什么，只是略显疲惫的闭上了眼。

绯辞的一身红衣在街上格外惹眼。再加上他还带着面具，不少人对他好奇，街上人都不由侧目而视。